兩人行至一處賣糖葫蘆的小攤上,陳洛初隨手挑了一支。


    迴首看向蕭景泰,神色澄明:“給你拿一支?”


    蕭景泰轉眸看向那亮紅的一串,微皺了眉頭淡淡道:“不用,太酸。”


    隨身拿出提前備好的銀錢付給那小販。


    秋月澹澹,一陣秋風平地而起,在護城河麵上撫起陣陣水波紋,繞過寬闊拱形的橋麵,調皮地吹起掛在德福酒樓牌匾兩側的大紅燈籠,晃出一地的散碎旋影,又略過街麵上熙熙攘攘人群,莽撞地碰在那秀美如煙的女子身上,用力掀起她墨色長發,向前方暢行而逝。


    蕭景泰看陳洛初身後頭發被吹亂,伸手幫她撫平整理了一下。


    牽起她略微發涼的手,背身在後,默默暖著,繼續前行。


    深默天際傳來幾許微光,前方星星點點慢慢升起,在漫漫夜空裏極是惹眼好看。


    “孔明燈!”


    陳洛初驚喜地叫道,上一次放飛孔明燈還是她九歲的時候。


    “走,去看看。”


    長長的鋪麵上,擺了兩排還未點起的燈。


    旁邊有一個專門的小桌子,桌上鋪放著筆墨紙硯,是用來寫願望的。


    前來放孔明燈的人並不多。


    陳洛初看桌前無人,看向蕭景泰,他點點頭,示意陳洛初自去寫就好。


    她端坐於桌前,拿起一旁備好的毛筆。


    略略沉思了一下,剛寫了兩筆,便團皺了放在一邊,又拿起一新紙重新寫就。


    挑了一合意的孔明燈,把寫好的紙條細細貼於外麵。


    蕭景泰注目望去,隻見那紙上端正寫就“惟願四海升平”


    他唇角微彎,也坐於那桌子前,眸角掃到陳洛初那團揉皺的紙,展開來看了,上麵隻寫了一個豎折的偏旁,便不再往下寫了。


    蕭景泰又重新拿了紙,片刻間揮灑寫就。


    略待墨幹,他特意把紙拿給了陳洛初,輕聲令聲道:“給我貼上。”


    陳洛初聞言接過紙條,眸光掃過。


    上書“歲月能緩,故人不散”八個大字。


    陳洛初看他寫的這幾個虯勁小字,心中略有不解。


    故人。。。不散?


    誰是故人。


    雖心有疑惑,她也不好去問。


    隻是仔細地幫他粘上。


    燈內火光冉冉,陳洛初拿起自己那燈,輕托於手掌之上,隨著熱氣上湧,那紙燈晃晃悠悠猶如活了一般,離了托舉,緩緩上升,一盞一盞,宛如夜空裏的精靈,點綴漫漫蒼穹。


    陳洛初看著漸漸升起的那盞微亮,在心中虔誠許願:“四海升平,邊疆穩固,祈願你平安,洛君。”


    自己的燈飛走後,陳洛初側頭看向蕭景泰,他正抬頭看著自己那盞飛走的燈,似有心事般久久沒有轉眼。


    陳洛初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問道:“那個,誰是。。。故人?”


    蕭景泰朝她笑笑,眸眼中帶了星星點點,表情無以複加地認真。


    “你。”


    陳洛初看看他,以為他在故意打趣她,迴複一個淺笑,便不再言語,繼續專心看向自己的那燈。


    “咱們去橋上瞧瞧吧。”


    “好!”


    站在高處,遠近的景色一覽無餘。


    水麵上氤氳一片,似煙,如霧。


    夜橋星火連星漢,橋兩側一動一靜,完全是不同的景象。


    蕭景泰遠望著這繁榮景象,心裏一片澄明。


    兩個人各懷心事,都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遠望。


    要是在遠處畫一幅畫,那他們也是這其中的一道風景。


    良久。


    蕭景泰輕聲道:“當年先太子把治國之事教於我的時候,他跟我說做皇帝其實很簡單。”


    “無為可治國。”


    陳洛初見他開了口,側頭看向他,朦朧月色下,他側顏甚美,龍章鳳姿,優雅尊貴。


    她如是道:“自古以來人人都想做皇帝。”


    蕭景泰平聲道:“是啊,老子有雲治大國若烹小鮮。”


    陳洛初難得揶揄道:“所以皇上如今就是在炒盤菜?”


    “老子主張無為而治,意在與民休息,而這無為真正的內涵,我認為是無不為。治大國若烹小鮮,小鮮不可隨意翻動,調料火候要下的恰到好處。”


    蕭景泰指著遠處那片繁華對陳洛初繼續道:“你看民間的他們,來往生意,生存發展,自然地就生機盎然,並不需要我去過多幹涉,隻需要把規則製定好,過多參與了反而會破壞這中間的平衡。”


    陳洛初看著那片閃爍燈影若有所思。


    忽而,她問道:“做皇帝累不累?”


    良久,蕭景泰扳過她的肩背,緊緊地摟了,下巴如往常一般放到了她頸窩裏。


    聞著懷中那墨發裏的幽幽花香,蕭暗泰身體有些泄力一般,幾不可聞歎口氣:“累。”


    陳洛初對他笑道:“如果這帝位坐的太舒服了,可能就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了。”


    “覺得累,說明您是位明君。”


    漸漸陳洛初覺得身上那圍圈也越來越緊,隻聽耳邊傳來他幽幽的聲音:“太子正是希望我能做個有道明君。”


    秋月溶溶,高高拱橋上,蕭景泰緊緊擁著陳洛初,蕭瑟秋風高高卷起他們身後的披風。


    橋的一側是一片繁華熙攘的熱鬧。


    蕭景泰在陳洛初耳邊輕聲道:“天冷了,咱們迴家吧,洛初?”


    陳洛初輕聲喃喃道:“家?”


    然後他輕捏了陳洛初的耳朵,“看,耳尖都吹紅了。”


    兩人一路迴宮,一路不停到了流雲殿,路過正殿廊簷下時,蕭景泰特意側頭看了一眼那原先掛南枝的位置。


    現隻剩個敞著門的精致鳥籠子。


    南風和落月在一邊深深地埋下頭裝鵪鶉,似有瑟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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