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蝴蝶風箏在下跌到假山時應該是受到了些撞擊,中間的龍骨有些斷裂,幸而是借了風飄落下來,如果是無風自落應該就是粉身碎骨了。


    蕭景泰細細看去。


    蝴蝶的周身勾線細致,層次分明,彩繪顏色搭配鮮豔,且不俗氣,隻是在那窄窄腹部處留了些白,有兩個手書字體端端撐在那留白之處。


    “安寧。。。”


    蕭景泰喃喃自語道。


    那字筆底龍蛇,與他本人的字體略有相像,又獨具自己的雋秀之處。


    蕭景泰心下了然,能寫出這手字的人闔宮裏也隻有那位了。


    端詳了這風箏一陣,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被卷過幾圈露在最外麵的線頭之處。


    那線頭的斷口極為平整,並無雜亂之線穗,一看就是被利刃剪切而斷,顯然不是被強風刮斷的。


    他如墨的眸底幽深一片,似是若有所思。


    池裏的魚兒已早吃完了撒下的食物,它們又愜意地各自結成了幾個或烏或彩的團團,在水中東遊西蕩起來。


    半晌,他把這有些殘破的風箏遞給了德九,淡淡道:“收起來。”


    德九一時有點錯愕,他不明白,為什麽撿個破風箏還得收起來,又怕自己沒聽清,便更進一步上前試探問道:“皇上,您的意思是,這個風箏要收進庫裏?”


    蕭景泰眉目淡然,微微頜首。


    德九瞬間收拾起自己的滿目錯愕,本來雙手平平接過的風箏,立馬換成雙手向上輕托,仿佛手裏托著的不是一個從假山上隨意撿來的破風箏,而是一件價值不菲的精美瓷器一般小心翼翼。


    旁邊垂立的幾個小太監也不敢露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表情,一個個都緊抿了唇。


    蕭景泰複又靜靜迴身看向遠處。


    從德九的方向看去,他整個人像是被時間凝固住的一尊雕像一般,漸漸隱入這薄暮黃昏裏。


    馮瑩玉走進流雲殿的時候,陳洛初正在給南枝喂小米。


    午後暖暖的日光在她身後鑲了一層淡金色的邊。


    馮瑩玉緊走了幾步行至陳洛初跟前,屈膝行禮,十分恭敬道:“奴婢給陳美人請安。”


    陳洛初放下手裏的銀匙,迴身笑道:“馮尚宮來了,快起來吧,看你,還是這麽多禮節。”


    馮瑩玉訕訕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她心裏應該還在為了繡夏進內獄時,自己一句話也沒為繡夏說過而忐忑,眼看現在陳洛初有得寵起勢之情形,她的心裏也愈加不安起來。


    當初明明陳洛初已經狠狠得罪了那珍妃娘娘,人都被送進了內獄,但是,到最後依舊能帶著繡夏囫圇地走出來,還有隱隱得寵之勢。


    這女人屬實是厲害。


    馮瑩玉深深地學到了,任何情況下,即便眼前這女人被打入冷宮,也不能對她輕視半分。


    她自己也是頭疼,當時的情形下,一邊是珍妃,一邊是這個陳洛初,哪邊都不能輕易得罪。


    但是她隻能先得罪那個勢力薄弱一些的,這事換了誰也會是這樣去選。


    陳洛初側頭看她略微失神的樣子,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她坦然道:“每個在宮裏的人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這點我明白,你也不用太在意。”


    聽了這話,馮瑩玉抬頭看了看麵色平靜的陳洛初,身上仿佛解了那沉重枷鎖一般地略略舒展了一些,她赧然地點稱是。


    看著南枝的頭一低一低啄食小米,陳洛初拍拍手算是喂完了,剩下的清理工作交給侍書了。


    她對著馮瑩玉道:“走,進屋喝茶。”


    先後落座後,南風端來了茶水。


    馮瑩玉接過茶水,恭維地開口道:“小主這畫眉,闔宮裏也就這麽一隻了,長的真是好看,還極通人性。”


    陳洛初看了一眼廊下那位置,笑道:“是啊,這鳥兒是我在太後處當差時負責喂養的,後來太後宮裏換了一批人,這鳥兒卻又奔了我來,確實是極認人,看看它平日裏也是個消遣。”


    馮瑩玉繼續道:“隻是這籠子簡陋了些,明日裏我給您拿個新的鳥籠過來吧。”


    陳洛初抿了唇,點頭肯定道:“確實有點簡陋,是我親手做的,不過它也習慣了,所以不用麻煩再拿個新的了。”


    “額。。。”馮瑩玉麵上略有尷尬。


    陳洛初端了茶水,淺呷一口,“聽說宮裏最近要擬定出宮名單了,不知道尚衣局裏準備報幾個出宮的名額。”


    馮瑩玉聽了這話,瞬間便明白了今天被叫來的目的。


    她趕緊迴道:“因為尚衣局工作量大一些的緣故,比別宮少一些,隻給了兩個名額。”


    她小心抬眼,試探道:“不知道小主有沒有心儀推薦之人。”


    之前像這種提前放宮人出宮的事都是內宮自己定奪的,當時珍妃還有協理六宮的權利,現下皇後獨攬了六宮權利,便把規矩稍稍改動了一下,由各宮自己報上人來。


    這樣馮瑩玉才有了這方麵的權利。


    但是她也不怎麽敢在陳洛初麵前繞圈子了,直接再問道:“小主是想讓奴婢把繡夏報上?”


    陳洛初對她的理解能力很是滿意,“是啊,繡夏這次在內獄裏被誣陷,受苦了,兩隻手都傷到了,恐怕不能很好地繼續刺繡,所以不如借此機會放她出宮迴家吧。”


    馮瑩主立馬表態道:“有小主這些話,奴婢會把繡夏給加在出宮名單裏的。”


    陳洛初笑笑,對著落月揮揮手。


    落月點頭出門而去,不一會,手上提著蓋了紅布的提籃走了進來。


    徑直把籃子放在馮瑩玉旁邊的小桌上。


    馮瑩玉有些摸不著頭腦,看向陳洛初。


    陳洛初向著籃子一指,“當然這事也不能白讓你去做,規矩我也懂,把這些意思一會走的時候帶上吧。”


    馮瑩玉立馬明白了,這裏麵肯定是銀子,她果斷地搖了搖頭推拒,“能為小主辦事,是奴婢應該做的,怎可收您的銀子。這事奴婢一定照辦,請小主放心就是。”


    她眼眸深深,真心道:“小主您為了繡夏,是真把她所有的事都打算到了。”


    陳洛初輕歎了一口氣:“畢竟一起長大,這情誼還是有的。迴去先不要和繡夏說,等事成聖旨下了之後再說吧。”


    是啊,她們幾個可以說都是一起長大的。


    馮瑩玉心頭忽的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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