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初嘴角微微抽搐,指指周圍對著王慕然道:“要不咱們。。。換換,王美人也住這裏安生安生??”


    “那就先不用了,。。。”王慕然一慣悠悠的腔調。


    然後對落月一頓抱怨,“落月,你家小主這不也見上了,你應該放心了,咱們走吧,整天吵著要來,我都快被你煩死了。”


    “多謝王美人,奴婢實在是掛念我家小主呀,再說了小主您不也想來看看嘛。”落月輕聲嘟囔著,話裏帶了一絲絲底氣不足。


    陳洛初點點頭,“你們收拾收拾快走吧,這裏晦氣,迴去記得換了衣服,泡泡澡。”


    她對著正在整理食籃的落月笑道:“噢,對了,落月,你做的飯肯定比這裏廚房做的好吃。。。”


    落月聽完後又重新高興了起來,提著籃子,勁勁地跟在王慕然身後走了。


    快樂有時候很簡單,就一句話的事。


    就算是在牢裏最好的房間裏,光線也是時常昏暗的,陳洛初已分不清時間早晚,大體上的時間隻能從三餐送來的時間上推算。


    此時膝蓋連帶著腿上傳來隱隱約約的腫脹和疼痛感,想來是這裏太潮濕,有些受不了這裏的潮氣。


    一直以來都是輕微的感覺,最近這感覺卻反而有些加重了。


    她輕皺著眉頭,用手輕輕地揉捏著腿上的疼痛患處。


    久在宮中的宮人為了皇族的日常起居而長年累月操勞,不分日夜,稍微犯錯等待他們的是刺破皮肉的鞭子和棍棒,還有無盡的虐待懲罰,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或明或隱的病疾,或在身上,或在心裏。


    尤其是一直做宮女的,見人就跪,做錯了事也會跪的不分時辰,不分軟毯還是硬石地麵,不分冷還是熱的季節,不論地麵有無積水雨雪。


    她還記得剛進宮的時候,因為自己的性格冷僻高傲,得罪了當時的掌事姑姑,被罰跪了很多次,每次都跪很久,還是繡夏偷偷給自己拿了些吃的才將將撐了下來。


    現在有點後悔當時坐在雪地裏畫畫了,對這腿是很不好的,再好的身體也擱不住造作,年紀小真是什麽也不懂。


    可能人就是這樣,真疼到點上了,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大部分的時間她都用來睡覺,來忽略雙腿上傳來的不時的疼痛感。


    又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無盡地補覺了。


    雖然身在獄中,正如王慕然所說,她的心反而比較淡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內獄外麵的事都是蕭景泰在操作的緣故。


    皇家子嗣事大於天,他同自己一樣急於找出幕後,以絕後患。


    蕭景泰雖然年輕有為風華正茂,為人卻比自己想象中要老謀深算一些,作為一國之主,她自是明白他比自己的能量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前朝後宮本就相互牽連,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他就是那個能平衡前朝後宮的掌舵人,至於平衡的如何,全看他本人身上的帝王之術了,顯然,他是這個方麵的高手。


    很多事由他來出麵,基本就能成就一半。


    陳洛初心裏明白這一次算是明著利用了他,估計之前僅有的的那些情分,對她的那些新鮮感應該也所剩無幾了吧。


    縷縷微風從窄小的窗口吹了進來,搖曳了牆上油燈的熱焰,整個牢房裏變的影影綽綽,這風裏似乎帶了絲絲涼氣,撫平了夏日的暑氣,應該是要入秋了。


    陳洛初撫了撫自己的腿,望著窗口定定出神,纖秀的身影隨著燈影而搖搖晃晃。


    尚衣局。


    徐貴人的事在尚衣局裏已經是談之色變,宮人們從上到下都戰戰兢兢。偏在此時有傳言在小宮女們中間越說越烈。


    據說被關押的陳美人,也就是從尚衣房出去的那位繡藝最好的宮女,她要求查看徐貴人的宮衣。


    據說她可神了,曾經做過教習姑姑,熟悉每一個人的針法習慣,隻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是誰動了手腳。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當天夜裏,一名叫粟香的宮女趁夜色從尚衣局裏溜了出來,被巡邏的小太監拿了押送到了德九那裏。


    德九拿著浮塵躬身走進正殿的時候,蕭景泰正負手靜立在窗前,夜風獵獵,把他的黑色紗罩衣擺不停向身後高高撩起,整個人似乎要融進了這冷寞黑漫長夜,他冷峻著側臉,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暗影,整個人顯得安靜又壓抑。


    他迴身看向德九沉聲道:“怎麽樣?”


    德九躬身行過禮,恭敬迴道:“皇上,派暗衛細查了尚衣局的粟香,她是江寧人,進宮三年了,家裏是做小本生意,母親一直生著病,據說前一陣被人坑了一大筆銀錢,不得已去借了高利貸,後來得了貴人相助才抗了過去,一家一的生活得以承繼。”


    蕭景泰抬眸問道:“這貴人是誰?”


    德九抬起頭盡量控製著平聲道:“這人名叫孫培東,也是一名商人。”


    “但比較隱秘的是,他還是江寧織造慕容秉的商人門客。”


    聽了這個名字蕭景泰的眉頭皺的更重了些,果然不釣則已,一釣就是條大魚。


    一陣罡風從木格窗裏吹進來,吹亂了書案上的一疊紙張,嘩嘩作響,也把牆上的燭火吹出了搖曳生姿,博山爐上的煙霧繚繞逃命一般被風吹的四散而去,撲滿了身後整片的博古架。


    看似風平浪靜的宮門裏暗藏致命旋渦,而這錦衣華服和熏香嫋嫋正是這陰謀詭計最後的一塊肮髒的遮羞布。


    蕭景泰眸子裏掠過一抹厲色,沉腔道:“把粟香交給海陽,讓他審,拿出他看家的手段,定要出確實的口供,審不出來提頭來見我!”


    德九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低頭領旨道:“是,奴才這就去傳旨。”


    他退行幾步後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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