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天堂牆壁上的酒精燈忽明忽滅,辛武與牙野的影子在周圍閃閃爍爍,影子如同藤蔓如膠似漆地纏在一起,如同過去那些扯分不開的記憶。


    現實的他們卻不再靠近,是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實驗室中的氯粉傳來刺鼻的味道,熏得辛武眼眶有些潮紅,這令少年想起了戰場上熏人的硝煙。


    那種煙令人窒息,令眼睛流淚。


    他曾經傻到將自己當成英雄,用精神和血肉之軀鑄成一座沉默的大山,保護著身後的梓月和牙野,任何想要傷害他們的人都必須長途跋涉,踩著自己的屍首過去。


    可是他在前方的戰壕裏衝鋒陷陣,熱血沸騰,身後的堡壘卻是不攻自破,牙野放的一把火將他大樹般粗壯的信念燒成了灰燼,將他鮮花般的爛漫天真燒成了粉塵。


    山上燃著的熊熊大火,燒滅了溫熱柔軟的草木,隻剩下了冰冷堅硬的石頭,但從軟變硬,從熱變冷的不僅僅隻有那些草木。


    還有一顆心!


    威馳對金研木絕望的眼神以及廣漠騎兵對嘉文絕望的眼神在腦海中緩緩浮現,辛武終於知道為什麽自己對這種眼神記憶如此深刻的原因,。


    因為曾幾何時,牙野也曾經賦予了自己這種眼神。


    “嗖”長舒一口氣的辛武嘴角浮現出冷笑,沒有悲喜的眼神淡漠如雪,襯托著現在的淩厲陰狠。


    “我一定要殺你的,牙野。”


    “我也是很想殺你呢,辛武。”


    “你活著,肉食都跟白菜變得一樣索然無味。”牙野搖了搖頭,額頭流下的血液與玫瑰色的紅袍完美契合。


    “顧內信奉天主教,下個月二十七號,他會在天主教堂迎娶紫月,你是否覺得充滿了和平鴿的地方當戰場別有一番韻味呢?”


    牙野盯著辛武,殺意怒火燃燒全身,壓住了他的理智。


    他非常不解,為什麽每個人都認為自己錯了?


    雖然他不在乎道德的審判,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他討厭理所當然的事情卻被旁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他很清楚辛武的性格,隻要能夠戰勝後者,那就能證明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最正確的決定。


    兩人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最後更強的那個人走的路當然更加正確。


    仁義有什麽用呢?


    老虎獅子和孤狼可都不是善茬,但同樣能贏得尊敬。


    辛武狂熱的目光充滿渴望:“我並介意在什麽地方殺你,但那一天我應該會殺很多人,你就順帶一起吧,省下了我去找你的時間。”


    “以前的你可沒這麽狂妄和自信?”牙野轉動血色長刀,刀鋒折射的光芒切割著辛武漂亮的眼睛。


    “因為扮了那麽多次海盜的我,這一次想扮英雄,營救梓月啊。”辛武的目光從牙野的身上移至周圍的實驗儀器。


    他很想在此刻殺掉牙野,相信後者也有同樣的感受。


    看著仇人在自己眼前活蹦亂跳,這種痛苦的感覺和失去心愛的事物一樣,但現在的他並不隻有仇恨。


    辛武施展控溫術,平複自己的心情,略帶歉意隨後對著威馳與鬼軒點了點頭,提醒兩人敘舊就此告一段落,他暫時爬出了仇恨的漩渦。


    “辛武,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今天沒有幹掉我的。”牙野咧嘴大笑,舔舐幹淨額頭流下的鮮血。


    他在眾人納悶的眼光中同樣掃視著周圍的實驗儀器,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打算,也沒用任何畏懼的表情。


    “你還在這裏幹什麽?真以為我們不敢殺你?”威馳怒火中燒,牙野是個反複無常,心思縝密,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小人。


    他在這裏,危險就在這裏。


    他就像一柄伺機而動的利劍,之所以沒有實施破壞,是因為還沒有對準眾人的喉嚨。


    “不,不能讓他出去。”鬼軒語氣有些顫抖,前進的步伐有些哆嗦,沒走幾步,竟然靠在了牆上。


    她皺著眉頭,細微的語氣斷斷續續:“他知道我們的目的,說不定他又會去找冒牌貨金研木來對付我們。”


    辛武望著虛弱的鬼軒,內心暗叫不妙,後者錐心毒素竟然在這個時候發作,實在是一個晴天霹靂。


    他倒並不是擔心牙野會從中搗亂,牙野肯定也是發現了鬼軒的氣息變弱了,同時注意到了自己右手的情況才敢大搖大擺地留在實驗室。


    但牙野既然沒有選擇離開此地,去外麵找人對付自己,那就證明牙野也不想在這裏對付自己。


    因為前麵的方法對於他而言,勝算更大,危險最小。


    即使鬼軒和自己現在很虛弱,但牙野想要以一敵三,純屬夜郎自大。


    同理,他們此刻想要對付牙野也是自斷後路,實乃下策。


    他們和牙野站在了小船的兩端,誰先耐不住寂寞,生存的小船說翻就翻。


    本來戰力占優的辛武一方由於鬼軒錐心毒素的發作而大大降低,此時如果繼續出現什麽變故,或者未知的敵人,對於他們而言,處境無異於雪山加霜。


    不能再等了,每多浪費一秒的時間,危險程度就會加劇一分,他必須盡快找到水妍溪,然後離開這裏。


    “讓他呆著吧。”辛武鼻子輕嗅,走入實驗室的中心,停留在一堆密集複雜、裝滿藥劑的燒瓶麵前。


    “還是你聰明。”牙野不知不覺地同樣來到辛武的對麵,用金發遮住壞死的右眼,隨後從鐵架台桌上拿起一個漏鬥般的儀器,聞了聞裏麵的紅色固體顆粒物,皺眉點頭,下定結論:“紅磷!”


    他緊接著將手伸入用蠟油包裹著的銀白色金屬的鐵盆麗,手指上傳來的灼熱感讓他確信,這是稀有金屬:“銀水鉀!”


    牙野仔細查看著周圍的藥劑,發現了有毒的黃硫,刺鼻的氯酸,易爆的火靈錳,易燃的風鐵鉑。


    整個實驗室,這裏的易燃易爆,有毒腐蝕的化學藥劑最為集中,在這裏站立片刻,便讓人感到頭暈目眩,氣虛乏力。


    “真像毒蛇的巢穴。”牙野雙眼放光,自信地舔了舔嘴唇,如同導師般在辛武麵前侃侃而談。


    他一掌拍在鐵架台上,在辛武即將開口之際,嘲諷地望著表情正經的少年,下定結論:“這裏就藏著開啟暗門的機關。”


    “實驗室危險最集中的對方往往是人們最害怕,不想接近的地方,開啟暗門的機關藏在這裏理所當然。”


    牙野自信地甩了甩頭發,再次掃量鐵架台上的各種藥劑,自信微笑的他將手指伸進一個蓮花燈盞內部,用力下壓那根精鐵製成的燈芯,火光唿應他炙熱的眼神,快感從內心噴薄而發。


    “這就是開啟暗門的機關。


    辛武,看到沒有,你能做到的,我同樣能做到,甚至能比你更早做到。”


    “別碰那愚蠢!”辛武輕蔑冷笑,閃電般伸出的手臂企圖阻擋牙野,但無奈還是晚了一步。


    他隻能在牙野即將按下精鐵燈芯的瞬間極速後退,直到背部緊貼牆壁,這裏是離鐵架台最遠的地方,也是離危險最遠的地方。


    辛武知道,牙野開啟的並不是暗門,而是通往地獄的死亡之門。


    “砰!”一束火光從鐵架台內部衝天而起,上麵盛放的各種藥劑在遇到光和熱之後,迅速反應,五顏六色的刺鼻氣體突然充斥著整片空間。


    毒素在炙熱的空間內極速蔓延,如同一團烈火,灼傷眾人的喉嚨,氧氣在瞬間消耗殆盡。


    威馳與鬼軒隻剛剛看到衝天而起的火光,下一秒卻被藥劑產生化學反應之後生成的全新毒素侵蝕了身心,昏倒在地。


    牙野被噴湧的氣流擊倒在地,漲紅的臉頰變得浮腫,幾塊玉白的皮膚從臉龐剝落,露出駭人的筋肉。


    他連忙撕下浸染了鮮血的衣袖,利用其捂住摳鼻,閃電般地退到辛武身前。


    “除了出賣朋友這件事,我所有做的事,你這種人都不如我。”辛武毫不留情地諷刺牙,對方披頭散發的落寞樣子確實十分開心讓他產生了心災樂禍的快感。


    捂住口鼻的牙野無法反駁,隻能憤怒地盯著落井下石的辛武,劇烈抖動的瞳孔似乎要迸射而出。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點你能想到,金研木同樣能想到。”辛武轉身,拔下後麵牆壁不顯眼的一朵枯萎小草。


    刹那間,後麵的牆壁往兩側分開,一道微光從裂縫中射出,印著辛武修長的身影。


    埋在剪影中的少年優雅而漂亮,一半陰影,一半陽光。


    憤恨的牙野緊要銀牙,身上青筋暴起,驀然想起進來時經曆的兇獸窟和泥淖毒池。


    真正的前進道路不是兇獸窟也不是泥淖毒池,而是藏在兇獸窟和泥淖毒池的牆壁之中的隱蔽之門。


    冒牌貨金研木喜歡利用別人的自以為是,他忽略了這一點,所以鑽進了金研木的套中。


    果然是從迷獄中逃出來的人,這份洞察力不得不服!


    牙野站起身,追趕已經帶上威馳和鬼軒進入裂縫中的辛武,一字一句咬牙開口:“我真是後悔,沒有在迷獄之中宰了你。


    你配得上‘後患無窮’這個詞!”


    他走進暗門之內,仔細打量,注意每一個可能藏匿著血怒種的地方。


    牙野心如明鏡,隻有得到血怒種,他才能徹底擺脫那些束縛,辛武的束縛,顧內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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