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龍鎮,正午時分。


    曾經熙攘的街道如同結束後的舞會,一片淒涼,前日的陰影依舊籠罩在眾人的心頭。


    陽光很明媚,鳥兒在枝頭高唱,與街道上零星的商人旅客形成強烈的反差。


    潮龍鎮的下水道在爆發出激烈的爭吵過後重新變得平靜。


    迴歸後的雪麗雅怒氣衝衝地坐在一邊,委屈地像個孩子。


    她的視線觸碰到辛武的視線變得如同石頭般堅硬,在少年側過臉後,堅定的視線又變得如同棉花般柔軟。


    她說了許多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買了紗布,止疼藥和手術工具,但辛武依舊拒絕切掉手臂。


    他就像一塊木頭,不吵不鬧,任憑你大發雷霆還是溫柔相勸,始終堅持著自己的立場。


    “別哭了,我又沒死。”臉色蒼白的辛武嬉皮笑臉地坐在雪麗雅的旁邊,好言相勸。


    “哼!”後者冷哼一聲,冰霜般的臉龐散發出徹骨的寒意。


    “幫我個忙。”辛武艱難地移動自己的身體,移動到雪麗雅的對麵。


    “你先幫我的忙,切掉你拿沒用的右臂行不?


    這是一條廢棄的手臂,它隻會拖累你。”雪麗雅玉齒咬著紅唇,咖啡色的肌膚與下水道的昏暗完美契合。


    辛武依舊堅定地搖頭:“我跟你說過,它有複原的可能。”


    “可能性微乎其微,七轉金生怪隻是一個傳說,你能堅持到那時候嗎?


    你哪裏有那麽多的時間?”


    雪麗雅眼眶通紅,幽怨地道:“你的手疼,可我心……”


    辛武笑著擦幹她眼角的淚水,後者卻不領情地再次別過頭。


    辛武依舊艱難地轉過頭,隨後靈機一動,突然叫疼地喊道:“哎呀,碰著碎骨了。”


    “哪裏,碰傷沒有?”剛剛翻臉不認人的雪麗雅立刻急切地看著辛武,關切地詢問著少年的狀況。


    “騙你的,丫頭。”


    “你……”


    “好了。”辛武沉聲迴應:“我答應你,如果下個月的二十七號,我的右臂沒有複原,我就將它切掉。”


    他輕輕撫摸雪麗雅的臉頰,狂野的少女眼中充滿了少見的柔情,像一團火焰,悄悄融化著他的固執。


    “原諒我,做不到輕易舍棄,就像我做不到輕易接受一樣。


    我願意承受這份疼痛,這就是成長的本質。”


    “我……”雪麗雅欲言又止,最後無奈地歎氣:“這段時間內你答應我不要進行戰鬥,它會成為你致命的軟肋。”


    “我答應你。”辛武安撫著雪麗雅的情緒。


    他何嚐不知道這條無用的右臂現在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但他決定的事情一定要貫徹到底。


    這是不可動搖的原則!


    “下個月的二十七號,顧內即將迎娶梓月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做糊塗的事情。”


    心如刀絞雪麗雅低聲歎氣,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對喜歡的人愛莫能助。


    辛武望著從下水道上方投射下來的光線,優雅微笑:“黑暗的上方就是充滿希望的天頂。


    雪麗雅,振作起來,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誠懇地望著頭發綁成一束高高直立的狂野少女,調侃道:“做最平常的你,燥起來,鬧起來,咄咄逼人的氣勢拿出來。”


    少年的笑容像一朵飄進心海的向日葵,讓她仿佛又迴到了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


    我已經不是被人踩在腳底的木瓜檳榔了,我是魔性的狂野女人——雪麗雅!


    她輕輕一拳打上辛武斷裂的右臂,後者直冒冷汗:“既然你這麽喜歡疼,我就賜給你一場疼痛,當成你剛才欺騙我的懲罰。”


    我喜歡你幹淨優雅的漂亮笑容,那是我無法抵禦的致命誘惑。


    我變了許多,但有一點始終沒變,我的**、靈魂乃至生命都會妥協於你的笑容。


    既然無法說服你,那就說服我自己。


    自我安慰的雪麗雅不再試圖勸說辛武,愛的更深的一方通常都是弱勢的一方,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你下手也太狠了一點吧!”辛武咬牙 抑製住疼痛。


    “說吧,你要我做什麽?”


    “你準備了放大鏡沒有?”


    “你吩咐的我何時怠慢過?”


    辛武寵溺地笑了笑,目光盯著下水道的小孔:“將放大鏡放在上麵的洞頂,然後將冪老太的守衛押到此處,蒙上守衛的眼睛,再將綁住他的繩子正對放大鏡的光線聚焦之處。


    然後將蒙多、吉格他們請入隔壁的房間,我想跟他們談談。”


    雪麗雅一愣,內心對辛武的敬佩如同滔滔的流水,連綿不絕。


    辛武的心思太縝密了,他思考的非常遠,許久前叫自己準備的東西原來大有用處。


    隻是他為何要這樣做呢?


    “你想利用聚焦的光線燒斷繩子,放走冪老太的守衛?”


    “聰明!”辛武優雅頷首,詭異的笑容令人毛發倒豎:“我就是要讓他在不知道是我們故意放走他的前提下放了他。


    隻有他出去了,精龍深造閣才會更加放心大膽地進攻腹蛇。”


    “不懂。”雪麗雅雙眉緊鎖,一頭霧水。


    “等你看完接下來的戲,你就懂了。”辛武摸了摸用夾板和石膏固定的右臂,拍掉褲子上的灰塵,艱難起身。


    ……


    百無聊賴的守衛低垂著頭,像隻鬥敗的公雞,隔壁房間裏的熱鬧與此處的淒冷形成強烈的對比。


    遍體鱗傷的身體傳來劇烈的疼痛,聽那個狂野的女孩子說,自己馬上就將被處以死刑,放在這個大房間隻是為了讓自己體會孤獨。


    喋喋不休的陌生聲音不斷傳入他的耳畔,如同驚雷一記又一記鞭打著自己的身體。


    辛武與蒙多、吉格、愛德華、鬼軒共處一室,談話中既帶著憂愁也夾雜著愉悅。


    雪麗雅所處的地方既能看見守衛的狀況也能看見辛武等人的情形,她坐在聯通兩間房子的門檻上。


    辛武爽朗大笑,打開眼前的酒壇,痛快大飲:“隻是斷了一隻手而已,你們不要這麽鬱鬱寡歡行不?


    來,喝酒!”


    他舉起酒壇,恭敬地對準眾人。


    “辛武,你現在的傷勢不適合喝酒。”愛德華搖了搖頭。


    “你他媽能不能別這麽掃興?”辛武拉下臉,有些不悅:“我知道你們是關心我,可是我們離成功隻差一步了,慶祝一下不可以嗎?


    冪老太是顧內的母親,我們手中有了這麽大的籌碼,問出金庫銀行的方程代碼是遲早的事。”


    “可是……”蒙多欲說還休。


    “別可是了。”辛武獨自痛快大飲:“隻有加點酒精,我的手才沒那麽痛。”


    眾人沉著眉目,麵麵相覷,隨後都打開身邊的美酒,開始與辛武共飲。


    雪麗雅從納戒中掏出美食果品,擺成一桌滿漢全席。


    燃火珠發出溫暖的光芒,在寒冷的下水道內暖著眾人的心窩。


    “放縱,隻此一次,一醉方休!


    明天開始想著怎麽從這裏出去,想著怎麽從顧內口中套出方程代碼。”


    雪麗雅叮囑眾人,站在旁邊為眾人斟酒。


    辛武豪情萬丈,放聲歌唱:


    隱於暗,藏於陰,狗熊歧視爬蟲嚷滾


    斷裂的臂膀握不住生鏽的劍鞘


    炙熱的雄心卻能燃燒苦海的寒冰


    昨日成渣碎,今日為小人


    待到騎龍執劍歸來日


    破蒼穹,淩九天


    沉浮日月,攪動星雲,主宰一切奉為神


    眾人聽得熱血沸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了?


    此刻,拋除心中的苦楚與不快,執著相信:獵手,是隱忍的火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烈酒伴隨明火最為醉人,幾個鍾頭後眾人都喝的有些飄飄然,仿佛輕浮的雲朵,下不著地,上不頂天。


    “這時候要是有個美女相陪就好了。”察言觀色的辛武搖頭歎氣,從眾人此刻有些神誌不清的狀態來看,時機已經差不多了,是時候進入正題了。


    “喲……嗬嗬……”東倒西歪的蒙多連連打嗝,壞壞大笑:“辛武,你不是有了雪麗雅嗎?”


    辛武連忙擺手,粗狂大聲地叫嚷:“說實話,老子才不喜歡雪麗雅這種女人,太過高冷,自以為是。


    我喜歡洛宣閣的火精靈,口技超好,熱情嫵媚,包你第二天下不了床。”


    愛德華吞了吞口水,恍然大悟地道:“是啊,洛宣閣的妹子一個個嫩的出水,我們上次還計劃著去玩一次呢。”


    “老子要玩冷若冰霜的冰族少女,征服她們才能證明我男性的魅力。”


    吉格如同猩猩般不斷地捶打胸脯,隨後又小兒姿態地撓了撓腋窩,癡迷的樣子醜陋不堪。


    一丘之貉的眾人互相對視,隨後彼此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淫聲蕩語充斥了整間房子。


    “辛武,你不會真的喜歡火精靈那種類型吧?”擠眉弄眼的愛德華喝了一口酒,神秘兮兮地道:“老實說你有時候挺孤僻奇怪的,我們一直覺得你跟鬼武姬很相配。”


    吉格壞壞一笑,放在眼前的兩根大拇指不斷對碰在一起。


    “那樣放蕩的火精靈隻是發泄**的對象,不應該是你喜歡的女神啊。”


    蒙多也是搖頭否定,辛武好歹也是個有品位的人,不至於和那些市井重的好色之徒一般,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鬼武姬三個字令辛武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腹中的烈酒化成憤怒的火海瘋狂燃燒,柔腸糾結,疼痛清晰可見。


    他討厭這副樣子,但為了計劃,他必須變成入戲的演員。


    “哈哈……,你們三個壞小子,竟然把我看得這麽透徹。”辛武的食指一一點過眾人,清了清嗓子,豁達開口:“也罷,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告訴你們也無妨。”


    他望著昏暗的壁頂,咋了咂嘴,長舒一口氣:“其實我喜歡的是櫻仙子寧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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