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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著尹扶雪要求懨子心兌現條件那日不久,懨子心便主動前往尹扶雪所在的竹樓,讓她將安靖遠的屍骨帶往六界中陰氣最重的地方。


    那是一處寸草不生,飛鳥不停留的荒涼之地。


    地脈的最下麵,便是人死後居住的黃泉。


    這處地方,便是離著九泉之下最為接近的地方。陰氣極重,人煙罕至。


    四周圍繞著灰蒙蒙的薄霧,就算是站在身前,也未必能夠看清楚麵前人的麵容。


    尹扶雪見此微微蹙眉,卻還是按照懨子心的示意,在此處中心搭了一座草台,而後將安靖遠的屍骨,整齊的擺在草台上。


    擺好後,尹扶雪才迴望了一眼懨子心說道;“接下來,要如何做?”


    懨子心微微笑著說道;“將你的一滴心血滴在頭顱的中心。”


    尹扶雪蹙眉問道;“這又是為何?”


    不管是妖魔神仙,都不會輕易貢獻出自己的心血,以免被他人利用,而置自己於死地。縱然尹扶雪極度想要複活安靖遠,可她也不笨,自然要問問這般做的原因。


    懨子心繼續笑道;“這是為了喚魂而歸,他生前最愛之人是你,利用你的心血將其的魂靈喚迴來罷了。”


    尹扶雪眼眸厲光一閃,而後說道;“你這番說辭,最好是真的。”


    隨後,她還是半信半疑的將自己的一滴心血逼了出來,滴落在了那頭顱骨的中心。


    接著,懨子心便讓尹扶雪退下,自己則緩步到了預先設好的法壇前說道;“覆雪仙子最好還是避開,施法時最好不要有旁人在場。”


    尹扶雪冷冷的看了懨子心一眼,可事已至此,終歸不能半途而廢,她便也不情不願的退開了,到了離法壇不遠的位置,卻因為灰蒙蒙的薄霧遮擋,看不清懨子心如何複活安靖遠的。


    尹扶雪心下不安,卻還是竭力抑製著自己,靜等結果。


    而懨子心在法壇之上,唇角冷冷一笑,如今看來,這尹扶雪果真好誆騙,讓她將心血滴落,她便果真逼了出來。


    既如此,就不要浪費了這滴心血以及這具曾經沐浴過上百童子之血的屍骨。


    尹扶雪怕是萬萬沒有想到,打從一開始,這世間便沒有什麽複活之術。


    而安靖遠的靈魂,怕是早就不知道輪迴了多少次了。


    不過這樣也好,若是這術法成功,自己便能擺脫這副受到魔血控製的軀體。


    事不宜遲,懨子心一想到此,便立刻著手開始祭法。


    他往那滴心血之上,複又滴了三滴自己的心血,在祭壇上站穩後,口中開始源源不斷的念出法咒。


    那被心血覆蓋住的地方,陡然發出一陣暗灰的光,從那草台底下,開始湧現出一道純粹的黑煙,灌輸進了那心血所滴落的地方。


    令人深感奇異的是,那具已經毫無血肉的屍骨,宛若逐漸從透明的虛無中,衍生出了骨上的血肉。頭骨麵上,也逐漸顯現出了五官來。


    那張麵容,長的俊俏且清秀。若是尹扶雪現下見了,定是會不顧一切的撲上去細看。


    那張臉,赫然便是安靖遠生前的麵貌。


    懨子心見之,越發歡喜,終於,終於快要成了。


    不往他苦心誆騙唬住尹扶雪許久,如今,終於快要大功告成了。


    隻見懨子心的頭頂上,一縷青煙緩緩徐徐的飄出,從那懨子心的軀體中脫離出來,直直的到了那具躺在草台上的冰冷的屍體前,從頭頂中心,鑽了進去。


    等那到青煙鑽進去後,草台上的屍體陡然被灰黑的濃煙包裹住。而懨子心原本的那具軀體直直的倒在了祭壇邊。


    良久,那些灰黑的濃煙才緩緩褪去。那草台上麵容清秀的男子倏地睜開眼,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而在不遠處的尹扶雪,隻看到陣陣灰黑的濃煙,看不清裏麵到底如何了,心下正焦急。


    濃煙緩緩散去,尹扶雪才看見有一抹人影朝著自己這邊走來。


    尹扶雪不顧先前懨子心不讓她進入的說辭,自己快步衝了進去。


    卻看見懨子心已經倒在了祭壇邊,她顧不得許多,看向了草台,卻發現草台上空空如也。


    “扶雪可是,在找我?”有些輕柔且熟悉的嗓音在尹扶雪身後響起。


    尹扶雪身子一僵,而後緩慢的轉身,卻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置信般的瞪大眼睛,直直的看著麵前的人。


    半響,她才小心翼翼的開口;“是,靖遠麽?”


    麵前的人微微笑起來,看上去清雅極了;“扶雪難道,認不得我了?”


    那樣子,看不出絲毫怪罪,隻有微微的疑惑。


    尹扶雪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在那人麵前站定,有些局促的拿手捂住眼睛,嗓音有些顫抖;“太好了,靖遠,太好了。你,你終於活了過來。我,我好高興。”


    那麵容清秀的人,走上前,輕輕拉開尹扶雪的手,卻看見尹扶雪的眼睛裏含著淚,眼眶已經含不住了,順著那張俏麗蒼白的臉滑落下來。


    “別哭。”那人抬手輕輕拭去尹扶雪麵上的淚水。


    而另一隻手,卻已經彎指成為爪狀,攻向尹扶雪的下腹。


    尹扶雪似乎有些驚覺,連退數步,卻因為離得近,腹部仍舊遭受了重創。


    她美眸微閃,看著麵前那張熟悉的麵孔,卻是脊背生寒。


    “你是誰?”尹扶雪厲聲問道。


    而她麵前那人,卻是輕輕一笑,用著那清雅的嗓音,說出反差極大的嘲諷之言;“你說呢?你不是愛我麽?怎會認不出我?嗬。”


    尹扶雪捂住不停流出鮮血的腹部,冷冷的看著那人,恨恨的吐出一個名字;“懨子心。”


    “嗬,沒想到你竟發現了,這就不好玩了。我還以為借著這副軀體,能夠將你一擊必殺呢,沒想到,你反應到還挺快的。”附在安靖遠屍身上的懨子心不由得輕笑道。


    “你,你竟然利用靖遠的屍骨施行易魂之術。”尹扶雪氣的一雙美麗的眼眸充血般的遍布血絲,配上那本就蒼白的肌膚,越發顯得猙獰至極。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不過,我可得感謝你。若不是你,我上哪兒才能找來這般完美的軀體。沐浴過上百童子血的屍骨,果真能夠擺脫魔血的控製。嗬嗬,你說,我該怎麽謝你好呢?”懨子心繼續說著,沒說一句話,似乎都能將尹扶雪擊垮般的刺耳。


    想那尹扶雪苦苦追尋多年,最終不僅沒能複活安靖遠不說,竟還搭上了唯一能夠留作念想的屍骨。不知要有何其恨,才能形容得出此時尹扶雪對懨子心的反感。


    尹扶雪緊咬著下唇,牙痕深的幾乎都快滲出血來。


    “我想想看,此時你心頭是不是恨不得將我殺之後快?”懨子心再一次的說道。


    繼而他走近尹扶雪,俯下身,同尹扶雪對視道;“不過,你舍得下手麽?站在你麵前的,可是安靖遠的屍骨啊。”


    尹扶雪腹部的鮮血仍舊不停的汩汩流出,她倏地大笑了一聲。含恨看著懨子心,陰毒的說道;“哈哈哈哈,懨子心,我告訴你,即便是賭上我夫君的屍骨,我也要詛咒你,今後永遠得不到所念之人,所欲之物。下場便是,魂飛魄散,荒魂永不聚合。”


    懨子心眸光驟然一冷,冷冷說道;“隻可惜,我現在就能讓你魂飛魄散,荒魂永不聚合。”


    說罷,一掌襲向尹扶雪,尹扶雪卻笑了起來。


    她的身體逐漸消逝,從腳底開始,逐漸化作白色的雪花般,四下飄飛了起來。


    即便她深知是懨子心出的手,可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容,她卻有了解脫般的快意。


    消逝了也好,終歸,她再也不用執著於安靖遠的死了。


    隻不過,對著懨子心下的詛咒,她情願,用自己這毫無用處的荒魂去換取應驗。


    ——懨子心,我詛咒你縱然追逐一世,終不能得到想要之物。這便是,你玷汙了我夫君屍骨的代價。


    尹扶雪這句話還未說出口,便已經消逝成了偏偏雪花,飄搖在灰蒙蒙的薄霧中。仿若汙濁之中,最純淨的縷縷潔白。


    而重雪山上,供奉著所有弟子命牌的雪玉閣中,刻著尹扶雪三個字的雪白玉牌,霎時碎裂,跌落在了空寂的殿堂中,隻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命牌下的那盞白玉盞內,豔麗的燭焰也霎時熄滅。


    過了沒一會兒,雪玉閣的門才被打開。


    一身白衣的風禦雪,緩步踏了進來,身後跟著嬌俏的鬱靈雪。


    鬱靈雪沉默的將碎裂的玉牌碎片一一拾起,風禦雪則是端起白玉盞。


    隨後風禦雪當先走出了雪玉閣,而鬱靈雪也踏步出去,輕歎了口氣後,鎖上了閣門,這才離開此地。


    終歸是同門,鬱靈雪不爭氣的落了淚。


    縱然尹扶雪曾經因為想要複活安靖遠而做出了許多天理不容之事,但是在那之前,她的的確確是個待師弟師妹們極好的師姐。


    對於鬱靈雪,她曾經也幾多縱容寵溺。對於風禦雪,她也曾經指導切磋。


    斯人已逝,曾經的一切,也該隨著魂靈的逝去,而也漸漸的逝去。


    而尹扶雪對於安靖遠的那份執著,是癡,是狂,是瘋。終究隨著逝去,也如同白雪般,漸漸消融。


    “師姐——”鬱靈雪不由得顫著聲喊出這許久未曾再出口的稱唿。


    然而,縱使時隔已久後再度喊出聲,也沒有人,能夠再迴應了。


    再多的執妄,也敵不過魂靈消逝後的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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