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輕歌前世在軍營中生活多年,自然看得出這周秦傑的行事頗有為將之風。


    作為一個將領,在訓練新兵的時候,被手底下的人頂撞了,不論那人有理沒理,最後他所在的營隊都是免不了一頓罰的。


    此時他們最該做的是乖乖受罰,而不是繼續反抗,這樣做,最後的結果除了增加自己身上的刑量,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結果不會發生改變,他們還是得受罰,既然如此,那還不如選擇在刑罰最少的時候趕緊做完了事。


    曲輕歌一路保持著均速向前奔跑,身後的孩子們很快就跟上來,有的甚至還在逐漸加速超過她。


    見此,曲輕歌也不為所動,有長期跑步過的人都知道,跑長跑最好從一開始就保持均速跑,一開始衝的快那是一開始,等到後期你沒了體力就知道難受了。


    待他們跑到練武場之後,所有孩子們自覺排成一列,緩緩繞著練武場奔跑起來。


    前麵幾個跑得快的孩子已經甩身後的孩子們半圈距離了,曲輕歌跑在中間的位置,小身子緊緊跟在前麵一個稍顯高大一些的身影身後跑,以此減少自身的體力消耗。


    才剛剛跑了兩圈,就有孩子承受不住暈倒在地,本以為可以就此脫離苦海,沒想到周秦傑居然吩咐靈傀強行給他們灌了一瓶不知名的藥水,接著靈傀伸手掐出一個水決,一股清水憑空出現,迎麵澆在昏迷孩子的臉上,強行讓他清醒過來繼續跑。


    就這樣,在烈日下,幼小的孩子們緩緩繞著偌大的練武場,揮汗如雨,不斷地奔跑著。


    一圈,兩圈,三圈……十六圈……二十三圈……


    孩子們一個個支撐不住得倒下,又一個個被逼著清醒繼續跑,在場幾乎大半的孩子都經曆過這種恐怖的事情,有些孩子忍不住崩潰地邊跑邊哭,小臉糊滿鼻涕眼淚,很是狼狽。


    跑久了,曲輕歌也漸漸感到疲憊,體力不斷消耗,汗水浸濕衣裳,粘膩的衣裳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曲輕歌隨手抹去臉上的汗水,繼續往前邁步奔跑。


    這具身軀畢竟才三歲,哪怕天生體質比之常人強了不少,後天又經過靈乳與藥浴的改造,但是跑得太久,身子也實在太累,曲輕歌還是漸漸有種撐不下去的感覺。


    肺部似乎變成了一個破風箱,唿哧唿哧地往外急促喘氣,每一次吸氣唿氣都覺得嗓子幹澀得疼痛不已,雙手酸痛地連手臂都擺不起來,兩條腿早已麻木,曲輕歌自己已經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了。


    她此時還能繼續挪動,也隻是光憑著自己成年人的意誌力死死撐著,才沒倒下,但也隱隱快到極限了。


    之前跑到她前頭的孩子們幾乎全都落到她身後好幾圈的距離了,此時離她較近的人也隻剩早上跑在她前麵的那兩位一二名,但他們的狀態也沒比曲輕歌好多少,甚至更差。


    畢竟有先天優勢,哪怕她自小所受的栽培比不上那兩位修真界出生的世家子弟,但如今在大家年紀差不多,且都還沒正式開始修煉的時候,其實光憑體質還是曲輕歌略勝一籌的。


    又是兩圈過去,曲輕歌前後左右已經沒人了,隻剩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道上慢慢地跑,或者說是慢慢挪動。


    前麵隱隱傳來水聲,曲輕歌眼前一亮,腳下快跑幾步,就來到一道不停往下落水的小型瀑布前。


    那到瀑布橫著隔斷跑道兩邊,人跑過去一定會被淋個透心涼,這似乎是周秦傑施展法術弄出來的,專門給他們補水用的。


    曲輕歌一跑過去就努力仰起頭閉上眼睛張大嘴,拚命喝了好幾口清水,感受著原先流失的體力被一股暖流緩緩恢複著,接著繼續衝過瀑布,往前跑去。


    周秦傑高大的身影背手立於練武場閣樓頂端,垂頭定定地盯著所剩的最後還在堅持的孩子,他的神情隱藏在陰影中,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默然不語。


    “你既已觀察了一日,覺得此子如何?”正當周秦傑還在看著底下的孩子們跑動的時候,他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越悠然的聲音。


    周秦傑似乎是被這道突如而來的聲音所驚到,立馬迴身對著身後突現之人躬身行禮道:“見過宗主。”


    “無需多禮。”玄寒擺了擺手,示意周秦傑不用這麽大反應。


    “本尊之前問你的話,你覺得那孩子怎麽樣?”玄寒又一次問道,他負手往前走了幾步,清冷的鳳目微微垂下,盯著底下小小的孩童如一隻螞蟻一樣,慢慢地在寬闊的地上繞著練武場奔跑。


    “宗主所說之人可是那位還在堅持的孩子嗎?”周秦傑反問道。


    “正是。”玄寒點頭應答。


    “此子靈根雖不算頂級,但其心性堅定,通明澄澈,勤奮努力,且體質似有異於常人之處,乃是一枚值得宗門傾盡資源用心栽培的好苗子。”周秦傑微微點頭答道,看得出來他很欣賞曲輕歌,但給出的評價也很公正。


    “既如此,便將其列入名薄之中吧。”聽了周秦傑的話語之後,玄寒沉吟一會兒之後,便拍板決定道。


    “是,謹遵宗主之命。”周秦傑恭敬行禮應答。


    “此時便由你去辦吧,宗內尚有事物還需本尊處理,就不便久留了。”玄寒對著周秦傑輕輕點頭之後,身影一陣模糊,消失在這閣樓之中。


    “恭送宗主。”


    待玄寒離去之後,周秦傑才再次迴到閣樓窗前看著底下隻剩一人還在堅持著奔跑的曲輕歌,嘴角不禁了裂開,爽朗一笑,“嘿嘿……小家夥,你可得好好感謝我,能上那簿子,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


    此時的曲輕歌還什麽都不知道,隻知埋頭邁步,她已經跑了第四十三圈了,還剩下最後七圈。


    在這漫長的長跑中,她眼睜睜看著日頭又東方初升至正中再向西緩緩滑落,雖看得出如今大概是什麽時辰,但她的腦中一片混沌,根本算不出她究竟連續跑了多久。


    眼前漸漸模糊,意識似乎離這身子越來越遠。


    這具身軀終究還是達到極限了,這已經不是擁有多強的意誌力所能繼續支撐下去的事了。


    最終曲輕歌還是眼前一黑,腳下一軟,小身子直直向前栽倒,累得倒地昏迷了。


    就在軟倒身子的曲輕歌將要摔倒地上的時候,她的身軀被一雙輕柔的手牢牢接住,恍惚中,她似乎聽到頭頂上一個熟悉的嬌柔嗓音對著她憐惜的說道:“小可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安心休息吧。”接著她就真的徹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花夙抱著懷中的曲輕歌站起身,對著站在閣樓上的周秦傑揚聲說道:“周師兄,這最後一個孩子都倒了,你這磨人的懲罰是不是也該放放,若把他們磋磨得狠了,我藥堂又得費不少靈藥救治,我師尊可是該急得跳腳了。”


    周秦傑沒理會花夙的話,隻是伸手一揮,隻見曲輕歌周圍的景色一陣模糊,接著猶如破碎的鏡麵一般,一道光幕隨著周秦傑的動作開始瓦解崩塌,最後顯露出她周圍的真實場景。


    曲輕歌不知自己在跑步途中,已經陷入了周秦傑布下的幻陣當中。


    她被幻陣迷惑了眼睛,又太累了,感知力大大下降,竟被蒙騙過去,以為那些餘下的孩子們還在跟她一樣被逼著繼續跑步,隻是她跑的那段路剛好看不見他們而已,所以她還是覺得要堅持著跑完全程。


    其實那些孩子們第一次昏迷時,確實會被強製叫醒被逼著再次奔跑。


    但若誰第二次昏迷了的話,就會被送出跑道,移到樹底下休息,待其漸漸緩過來再讓靈傀送來飯食讓這些又累又餓的孩子們好好吃飯,補充劇烈消耗的體能。


    畢竟這是個考驗,宗門是想選出優秀的核心弟子,而不是想逼死這些孩子,所以在他們的身體實在無法消受的時候,就會被及時進行救治。


    一開始,樹底下隻有一兩個孩子,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越來越多孩子被送出來,到了最後,除了曲輕歌,幾乎所有孩子們均被靈傀送往樹底下陰涼處乘涼休息。


    如今,他們正一個個狼狽不堪地癱坐在地上,一邊休息一邊大口吃著靈傀們送來的靈食,眼睛還盯著那個唯一剩下還在堅持的,看起來比他們年幼得多的孩子。


    沒錯,曲輕歌被幻陣所困看不見外麵的人,但是外麵的人是看得見裏麵的她的,所以她的所有堅持,所有痛苦,所有艱辛,全都被外麵的人收入眼中。


    那些孩子們從一開始的神情複雜,到最後幾乎個個為曲輕歌默默送上心中的支持,期待著她能完成他們完不成的懲罰。


    雖然最後曲輕歌還是沒能堅持得住,但她的成績卻是他們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


    他們之中,跑得圈數最多的是早上最先達到樹下的楚殤,他也才一共跑了三十四圈,與曲輕歌的圈數足足差了九圈!


    此時的楚殤正與水坤禦一起沉默地盯著遠處那個昏倒在花夙懷中的小女孩子,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但看他們不服輸的眼神與緊緊握著的拳頭,便可知,他們此時心中的鬥誌已熊熊燃燒。


    周秦傑飄然從閣樓上一躍而下,輕巧落於地上,對著地上的那些孩子們冷聲命令道:“今日就到此為止,每人所缺之圈數,限你們在這三日之內全部給我自覺補完,若有逾時未完成著,就全都給我滾蛋,你們可聽懂了?”


    “是,謹遵周師伯之命。”經曆這一天的折磨,所有孩子們都對周秦傑有了一種畏懼之心,對於他的命令莫敢不從。


    “如此便好,今日課程已結束,都迴去吧。”周秦傑冷硬地對著他們微微點了下頭,接著才禦劍離開。


    “恭送周師伯!”孩子中幾個出自世家的孩子們強撐著站起來對著周秦傑行了一個送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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