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黃昏。洋河鎮上空炊煙嫋嫋,正是晚飯時候。


    趙家三人圍坐在餐桌前,桌子上雖然滿是美味佳肴,三個人卻提不起精神。他們知道吃過這最後一餐,小魚兄弟將隨軍遠征,從此離他們而去。


    燭火在清風中搖曳,將趙曉燕的臉龐映襯著更加美麗。她低垂著頭,不忍去看坐在對麵的於衝,仿佛隻要看了這最後一眼,她將與他從此天涯,永不相見。


    “大哥哥,你能不能不走,小釗不想讓你走,小釗想讓你親眼看著我成為1級武者、2級武士、3級武師……”


    小釗瞪著水汪汪的眼睛,眼圈中有盈盈淚光閃爍。


    於衝輕輕地撫了撫他的小腦袋,柔聲說道:“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你爹爹,還有你姐姐,小釗你能做到麽?”


    小釗點頭,拍著胸脯道:“小魚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保護好爹爹和姐姐。小釗現在也是武者,小釗現在不是小孩子了。”


    於衝欣慰地一笑,道:“這枚定空戒指是我往日所用,如今我即將離開,就把它送給你了,裏麵的兵刃法寶你可以自行使用。”


    有了戒指中的寶物防身,小釗甚至可以在武王的掌下存活,於衝再不會擔心相鄰惡霸欺負趙家人。


    於衝將戒指上的烙印抹去,幫助小釗在戒指上滴血認主。這孩子突然間多了許多寶物,剛剛頹喪消極的神色立刻消失。


    於衝轉頭凝望著趙曉燕與趙老漢,淡淡地道:“小燕子,趙大叔,邊關戈壁常年戰亂,你們一家人最好遷居到內陸城市,這樣就可以免遭戰火殃及。”


    趙曉燕抬起頭望著於衝,眼中雖然仍舊閃著不舍,但卻猛地倒了杯酒,道:“這一杯酒,是我為你壯行的。”


    說完短短兩句話,一飲而盡,然後又再次斟滿。


    趙曉燕舉起酒杯,再次道:“這杯酒,是為了感謝你治好我弟弟。”


    說完之後,再次一飲而盡。


    她有斟滿了一杯酒,道:“這杯酒,是為了感謝你救迴我爹爹。”


    脖子猛然揚起一飲而盡,再次將酒杯斟滿。


    趙曉燕含情脈脈地望著於衝,道:“這杯酒,是為了我們之間的緣分。”


    這句話說完,她眼眶中的熱淚滾滾而下,仍舊是一口狂飲下去。一連喝下四杯酒後,她已是雙眼迷離,婀娜的身軀搖搖晃晃,顯然是徹底醉了。


    趙老漢歎了口氣,道:“小釗,把你姐姐攙進裏屋去吧,她喝多了。”


    此刻桌子上就隻剩下趙老漢與於衝二人。


    趙老漢道:“小魚兄弟,你是個很好的人,我們一家人也都很喜歡你,小燕對你的心思……哎,不說這個了,隻怪你們有緣無分。”


    有緣無分,短短四個字中,包含了太多癡情兒女的無奈與痛苦。


    趙老漢端起酒杯道:“喝了這杯酒,趁著小燕醉倒,你這就走吧,不然等她醒來,恐怕不會在舍得讓你走。”


    於衝默默端起酒杯,道:“趙大叔,我對不起她。”說完脖子猛然一揚,幹了杯中之酒。


    於衝猛然起身,頭也不會地走出趙家之門。一係類動作十分幹淨利落,仿佛沒有任何留戀。


    於衝就這樣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趙家,走出了洋河鎮,走向了曠野中的大軍營地。他仿佛沒有絲毫的傷感,更沒有一絲的眷戀。


    少年的背影,定格在門前趙老漢的眼中,定格在窗戶後那醉眼惺忪的趙曉燕的眼中。在他們看來,這背影未免太過於無情,無情到可以割舍她們之間得情感。


    趙曉燕將窗戶狠狠關上,醉醺醺的眼中淚水已經結冰,甚至還有了一絲憎恨。


    “他還是看不上我,連一句告別的話也不願對我說。”


    “為了她,我可以下賤地勾引他占有我,可他還是不願意享有我。”


    “或許在他的眼中,我隻不過是個鄉野村姑,我根本配不上她。”


    趙曉燕眼中的醉意,仿佛已經清醒,清醒中帶著自嘲和痛恨。此刻,她對於衝的愛,此刻已有一般轉變為了怨恨。


    愛得越真,狠得越深。


    可惜,她沒有看見,於衝在轉身離開的一刹,他的眼中也有晶瑩閃過,他的眼中也有過眷戀與不舍。


    於衝不是無情的人,但此刻必須做出無情的事。


    既然注定要離開,索性就讓她的心死去。隻有心死了,她才能獲得新生,才能接納其他人進來,也隻有這樣,她才能重新獲得幸福。


    於衝不想害得她一生不幸,所以他必須斬斷這份感情。


    “既然注定是一場孽緣,就讓我來做斬斷情緣的惡人。”


    “隻有讓你恨我,你才能忘記我,才能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夕陽西沉,昏暗的光輝將於衝的身影拉得很長。這身影看上去太過於孤獨,太過於落寞。


    “衝小子,老頭子倒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夠和她在一起。”夕陽之下,少年的身旁浮現出一道虛幻的魂影,隨著少年並肩而行。


    於衝歎息了一聲,道:“師傅,你知道我心底在無法裝下別人。”他眺望著茫茫隔壁,道:“我的心底除了嫣然之外,不可能容納別人,以前不會,今後也不會。”


    墨老臉色陰沉,道:“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不忘記她!”


    於衝並沒有發現墨老的變化,苦笑著道:“我永遠也忘不了,當我快要餓死在陰溝裏的時候,是嫣然給了我一個爛饅頭。”


    他仿佛又想起了十幾年前的一幕,想起了那個少女巧笑嫣然的樣子。於衝的嘴角,竟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墨老的臉色,更加陰沉,喝道:“藍依月、馬麗芳、櫻桃、趙曉燕……這些女孩是那麽的優秀,可你卻一次次拒絕她們,你甚至不惜傷害自己,就隻為了等待她,這值麽!?”


    墨老的語氣中,已然有些憤怒。


    於衝身子微微一愣,道:“師傅,您怎麽了?”少年這才發現,墨老仿佛十分生氣。而他生氣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自己喜歡嫣然。


    於衝這一刻才突然發現,墨老不但不支持自己喜歡嫣然,而且十分反對。他為什麽不支持,他為什麽要反對?


    墨老的身影變得極為暴躁,甚至散發出一股強橫的靈魂威壓,不停地衝擊著於衝的心靈,這使得於衝有種窒息的錯覺。


    墨老全身鬼氣轟然爆發,厲聲喝道:“以後我不許你在提墨嫣然!”


    “師傅,你這是怎麽了?”於衝站在曠野之上,心中一片愕然。他並不知道,嫣然就是墨老的親身女兒。他更不知道,墨老不放棄肉身也要重返凡人界,正是為了自己的女兒。


    但即便於衝知道這些事實,他也不會明白,為什麽墨老要阻止他喜歡嫣然。讓自己的女兒嫁給自己最心愛的徒弟,這又有什麽不好?


    墨老心中的秘密,沒有人知道。


    墨老望著於衝驚駭莫名的樣子,突然發覺自己的失態,他沉默了片刻,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孩子,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我要你以後都不提起嫣然,更不可以再喜歡她,你能答應師傅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那恐怖的威壓徹底消失,眼中閃著長輩對晚輩的慈愛和真誠,這些話完全出自他的真心,語氣中甚至有些哀求之意。


    嫣然在少年心中的地位,可以說是無人可以撼動。墨老突然要於衝忘記嫣然,這對後者來說未免太過突然,也太難以接受。


    於衝並沒有答應墨老的話,更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夕陽沉落蒼山,暮色籠罩大地,少年的腳步戛然而止,眼中的痛苦神色仿佛要滴出來。於衝怎麽也想不到,他最尊重的恩師,竟然要他忘記他最摯愛的人。


    於衝靜靜地站在隔壁之中,任憑皓月一步步升高,任憑衣裳長出一片片寒霜。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了一夜,這一夜中不曾說過一句話,更不曾有過任何動作,他就像是一顆插在隔壁上的木杆,呆板,木訥,仿佛已經死去。


    墨老則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等待他開口迴答。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夜。他二人頭頂的皓月升起來,然後又落下去,天地萬物都在這周期中變化著,隻有站立在戈壁灘上的少年毫無變化。


    清晨,隔壁朝陽再次升起。一縷金色陽光,照射在於衝的發絲上,將上麵包裹的白霜慢慢融化。


    於衝幹裂的薄唇終於張開,緩緩地說道:“師傅,我做不到,我無法忘記她。”他顯然曾努力過試著去忘記,但結果還是失敗。


    心中總有個人,越是努力去忘記,就越會更加難忘。


    這到底是愛是罪過,還是變相的折磨。誰又能說得清?


    墨老麵容冰冷,眼中竟然有刀光般的寒芒閃爍。他陰森森地道:“既然無法忘記,那就找個新人替換。”


    於衝歎息道:“沒有人能夠取代她的位置。”他的眼中滿是痛苦神色,這種痛苦隻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會懂。


    墨老的神色更加冰冷,身上的鬼氣再次爆發,朝陽下的隔壁攤本是生機勃勃,但卻突然變得死氣沉沉,陰森恐怖!


    墨老沒有再說一句話,而是死死地盯著於衝。他的眼神恐怖至極,比任何話語都要鋒利一百倍。


    於衝從未想過墨老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種眼神中,竟然暗藏著殺機!


    這眼神清楚地告訴於衝,如果自己真的無法忘記嫣然,墨老絕對會出手將自己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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