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光帝落下白子,隨口答道:「朕瞧著這蟲子顏色怪好看的,便叫他們養起來了。」


    趙玉然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見姒幽又將那蟲子放了迴去,她以眼神詢問道:「阿幽?」


    姒幽輕輕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樣養著也挺好的。」


    聞言,靖光帝麵上露出幾分滿意之色,道:「朕也覺得挺好的,到你了。」


    趙羨隻得繼續落子,靖光帝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道:「你們倒是來得巧,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就與朕一同用晚膳吧。」


    劉春滿得了吩咐,立即去喚人準備了,靖光帝並趙羨等人一同用了晚膳,氣氛和睦,如同普通人家的家常閑話一般,直到夜色暗了才告退。


    靖光帝坐在桌幾邊,他的手旁放著一個瓷盅,劉春滿連忙提醒道:「皇上,您當心著些,這東西可厲害著呢。」


    「朕心裏有數。」靖光帝隨口道,反而伸手又將那瓷盅揭開了,裏麵放滿了冰塊,正中央赫然是那隻朱紅色的蠱蟲。


    他盯著那蟲子看了片刻,道:「仔細收好,派人快馬送去慈寧宮,讓太後看看。」


    劉春滿立即恭聲應是。


    靖光帝的手指敲了敲桌麵,眼底浮現出沉沉之色,慢慢地道:「烈國,未免也太小看我大齊了。」


    ……


    卻說在迴去的路上,一行三人沒走多遠,趙玉然便問道:「阿幽,那究竟是什麽蠱?」


    姒幽答道:「你還記得前不久,我們在瓊芳雅居時遇見了烈國公主,她身邊跟著的那個王奴嗎?」


    趙玉然怔了一下,道:「記得,你當時還說,他不是活人。」


    「是蠱人,」姒幽道:「以活人喂蠱,人便會慢慢失去神智,為煉蠱者所操控。」


    趙玉然震驚道:「還有這種惡毒的蠱?那被喂蠱的人究竟是活的還是死的?」


    姒幽轉頭看她,道:「沒有了自己的思想,你覺得那是活人還是死人?不過一具空殼罷了。」


    趙玉然想了想那畫麵,頓時雞皮疙瘩四起,趙羨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如此,難怪烈國提出要和親,若是我朝真的答應了,留下了那琅山公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這卻未必,」姒幽搖了搖頭。


    趙羨望著她:「怎麽說?」


    姒幽道:「我原本是有些懷疑,如今倒是確定了,皇宮之中,亦有擅蠱者,而且父皇還是知情的。」


    在巫族裏,這種惡蠱,絕不會這樣就輕易被捉到,靖光帝想必是用了某種手段,才能將它製服。


    姒幽將其中緣故告訴兩人,又道:「我覺得你們大可不必擔心了。」


    趙玉然很是信任她,聞言果然鬆了一口氣,忿然罵了烈國與那琅山公主幾句,又道:「我們應該將蠱蟲的事情稟告父皇才是。」


    趙羨卻道:「今日之事,父皇未必沒有防備的。」


    趙玉然一想也是,這才作罷,隻是後麵又因為此事,對那烈國使者與琅山公主諸多刁難嘲諷,這是別話。


    趙玉然走後,趙羨攜著姒幽,一同迴去,夜色漸深,女子的手掌纖細柔軟,趙羨輕輕握著,笑道:「阿幽的手變暖了。」


    姒幽愣了一下:「有麽?」


    趙羨點點頭,與從前不同,此時她的手是透著些微的暖意,像是一塊暖玉一般,叫人愛不釋手,他道:「等咱們迴府之後,讓兩位大夫再給你看看,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那懷夢蠱就會除了。」


    姒幽輕聲應答:「好。」


    準備就寢的時候,寒璧躬身替姒幽除去外裳,碰到她的手時,驚聲道:「娘娘,您的手好冷!」


    趙羨正在淨麵,聽了這話,霍然抬頭:「怎麽了?」


    姒幽眉頭輕皺,將自己的手握住,疑惑道:「冷?」


    她自己是一開始是感覺不到的,等到趙羨大步過來,將她的雙手握住時,滾燙的溫度從包裹著自己的大手處傳來,姒幽這才驚覺自己的手冷得如同冰凍一般。


    她甚至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就像是一點針尖,初時不覺得痛,等那針尖一寸寸深入皮肉時,就仿佛刺骨錐心一般,令她咬緊了牙關。


    姒幽眼前的視線一點點模糊起來,額上有冷汗漸漸滲出,耳邊是趙羨焦灼的聲音,遠遠的,仿佛隔著一層什麽似的,模模糊糊地,聽不太真切。


    視野一點點暗下來,一陣陣強烈的眩暈感將她的神智拉入虛無的深淵之中,姒幽小聲道:「我……我睡會兒……」


    意識的最後,她聽見了男人焦急的唿喚,混著丫鬟驚慌失措的喊叫。


    昏睡的前一刻,姒幽想,他不太懂蠱,我這樣是不是嚇到他了?


    趙羨確實被嚇了一跳,明明姒幽看起來有將要好轉的趨勢,怎麽突然又反複了。


    驚慌過後,他立即將昏迷的姒幽抱起來,對寒璧吩咐道:「快去,叫太醫來!」


    寒璧著急忙慌地去了,出門時還險些跌了一跤,她顧不得許多,拎起裙擺匆匆出了門。


    趙羨將姒幽緊緊抱住,他能明顯地感覺到懷中人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甚至於輕輕顫抖起來,渾身上下都繃緊了,他的心也跟著不可遏製地縮成了一團,如針刺一般的疼痛。


    姒幽的體溫很是奇怪,一陣冷,一陣熱,趙羨無計可施,隻能將她抱得更緊,不停地叫她的名字,隻是姒幽一直未曾醒來,她的眉頭輕輕蹙起,麵色蒼白如紙,抿起的唇仿佛褪了色的花瓣,透明而脆弱。


    因著是秋獵的緣故,也隻有數名太醫隨行,寒璧不敢耽擱,索性將他們幾個全部請了過來,幾個太醫裏,張院判也在其中,他一聽說是晉王妃病了,便覺得有些不妙,當初他是給晉王妃診過的,那毒他根本沒有法子,但如今事到臨頭,他就是沒辦法也得硬著頭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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