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瑢長到如今,壓根就沒見過紡車是什麽樣的,遂擱下筆,索性道:「不如你自己來吧。」


    姒眉瞪著眼,道:「我若是會畫,叫你畫什麽?」


    她說完,便將那筆拿起來,拉起他的手塞過去,道:「你畫。」


    趙瑢拗不過她,心裏歎了一口氣,耐著性子問道:「紡車是什麽樣的?」


    姒眉說不出來,琢磨了一會,才答道:「長得像個車輪子,你試試便知道了。」


    雖然說是試試,但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趙瑢哪裏不知道她的脾氣,一個試不好,哪裏畫得醜了,她便要折騰,要重畫。


    趙瑢索性喚了下人來,吩咐他們去找一輛紡車來,正在這時,一名下人來報:「安王殿下來了,就在花廳。」


    趙瑢聽罷,便放下筆,站起身來,姒眉道:「安王又是誰?」


    趙瑢答道:「也是我的弟弟。」


    姒眉聽了,表情古怪道:「你們爹娘可真是能生養,這麽多兄弟。」


    趙瑢到花廳的時候,聽見裏麵傳來一陣鳥兒啾啾鳴聲,清脆急促,怎麽聽怎麽覺得有些慘烈,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感覺身後的少女動了,一個箭步衝進了花廳。


    「你做什麽?!」


    趙瑢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跟著進了門,卻見趙振手裏正抓著一隻小小的畫眉鳥,眼睛盯著姒眉上下打量,嗤笑道:「哪裏來的黃毛丫頭,竟敢對著本王大唿小叫?」


    他說著,對趙瑢道:「皇兄,你這裏的丫鬟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要我說,就該打上幾板子。」


    趙瑢無奈,道:「她……不是王府裏的丫鬟。」


    聞言,趙振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登時轉為驚奇,打量著姒眉,嘖嘖道:「就這姿色……幹巴巴得跟木條似的,皇兄你也下得去嘴?」


    趙瑢還沒來得及開口,反倒是姒眉冷笑一聲:「我瞧你也沒什麽姿色,你這模樣,放在我們那裏,恐怕是要孤苦到老了。」


    趙振還是頭一次碰到嘴這麽毒辣的女子,怔了一下,姒眉吹了個唿哨,趙振隻覺得手指頭莫名其妙地一麻,緊接著便失去了力道鬆開了,那隻小小的畫眉鳥立即掙脫了桎梏,扇動雙翅往外飛去,最後落在了姒眉的手心,親昵地與她的手指挨蹭。


    不知為何,趙振總覺得這一幕熟悉無比。


    像是在哪裏發生過一般……


    在哪裏呢?


    待聽見姒眉再次開口時,那綿軟而奇特的口音,讓趙振看到了一點熟悉的影子,驟然間如醍醐灌頂,福至心靈,他驚訝地問趙瑢道:「她與姒幽是什麽關係?」


    姒眉聽了,立即抬起頭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冬日裏的寒冰一般,叫人不禁一凜,她一言不發,轉身便走了。


    她這副模樣,愈發讓趙振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在他窮追不舍地詢問之下,趙瑢歎了一口氣,答道:「她與晉王妃是舊識。」


    「果然如此,」趙振恍然大悟,又道:「這兩人的脾性真是天差地別。」


    趙瑢想了想,失笑道:「阿眉生性單純,性格跳脫活潑,與晉王妃自然是不像的。」


    「單純?活潑?」趙振忍不住挑眉:「沒看出來,我隻覺得她嘴巴利索得很,倒與趙玉然那丫頭有三分相似,不甚討喜。」


    他說著,又疑惑問道:「既是姒幽……晉王妃的故識,為何又會在你的府裏?還有,我聽說你的腿突然好了,又是怎麽迴事?」


    趙瑢道:「此事說來話長。」


    這時,下人奉了茶果上來,兩人便坐下,趙瑢將姒眉治好他的雙腿的事情一一說了,趙振道:「這麽看來,這黃毛丫頭倒成了你的恩人了?」


    趙瑢溫和笑笑:「正是如此。」


    趙振又問:「我在邊關便聽到消息說,廢太子突然傻了,又是怎麽迴事?」


    趙瑢頓了頓,道:「此事我也知道得不多,自那案子審問之後,他便癡傻了,到如今也沒查出個結果來。」


    趙振卻欣然撫掌,幸災樂禍道:「該!沒腦子就罷了,心腸還這麽毒,這叫天道好輪迴,報應不爽啊。」


    趙瑢卻立即阻止道:「不可妄言。」


    趙振不以為然道:「有什麽要緊?他都害得你如此模樣了,你還幫著他說話?你是傻麽?」


    趙瑢被他罵傻也不生氣,隻是道:「你也知道了,他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也算是報應,但幕後兇手還未查出來,你我還是慎言為好。」


    趙振嗤笑:「我倒覺得你太小心了,此事無論是誰做下的,都與你無關,再說了,刑部不是老四管著的麽?查不出真兇,交不出差,父皇要怪也是怪他。」


    他說著,忽而想起一事來,道:「如今太子已廢,你的腿又大好了,想來立太子已不遠了罷?」


    趙瑢無奈一笑,道:「此事父皇心中自有成算,你不要亂說,當心禍從口出。」


    趙振漫不經心道:「我怕什麽?等這迴烈國使者團接見完了,我還得一路送著他們去邊關,這麽一來,今年恐怕就不會迴來了,再說了,朝堂上這些事,我也懶得摻和,不懂他們那一套彎彎繞,左右是算不到我的頭上來的。」


    話到這裏,他的聲音驟然一頓,終於抓住了一個重點,疑惑看向趙瑢,道:「等等,父皇自有成算是個什麽意思?太子先立嫡,後才立長,如今廢太子是個傻的,能做得太子的也就是你了,難不成還有人跟你爭?」


    趙瑢擺手道:「沒有,不要妄議此事。」


    趙振向來是個桀驁不羈,骨頭逆著長的,你越不讓他說,他便越是要挖掘,自顧自道:「咱們也就兄弟四個,我是沒什麽想法的,難道是老四要跟你爭?」


    他說著嘿了一聲,笑道:「老四果然出息了,竟敢肖想那把椅子,真是有意思,你說,廢太子突然傻了,是不是他做下的事?這樣一來,你們倆一個傻了,一個癱了,能繼承皇位的也就我和他,我向來喜歡待在邊關,不愛理會朝事,他便近水樓台了。」


    趙振越說越像那麽一迴事,趙瑢隻能無奈歎氣,肅容告誡道:「沒風沒影的事情,你不要亂傳,免得傳出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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