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言抬眸看著麵前乖巧坐在原地的小狐狸。


    不然……隻怕今天帶它來這裏會成為他最後悔的一件事。現在毫無自保能力的小狐狸,若是他不在身邊可如何是好?原本他想先讓它能開口說話,這樣它便可以與人交流,不會太過孤單。但現下幻空的再次出現,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無力,他害怕自己無法護它周全……


    思及此,離言暗暗盤算一番,心下打定主意——即使需要損傷他諸多元氣,他也要盡快將小狐狸幻化出人形,隻有這樣,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它才不會毫無反抗之力。


    離言運功完畢,身體內的痛楚舒緩了不少。帶著小狐狸坐在湖中的石床上,重新雙手結印掐著法決。


    隻見隨著離言的動作,湖中的水瞬間騰空而起將他們包圍,形成一個天然屏障。變幻手勢,瀑布的水也隨之改變流向直衝小狐狸而來,但在快落到小狐狸身上之前停在了空中,一點一點變成了一個仿若水球的物體,仔細看可以發現,水球中的水流並非靜止,而是和瀑布保持著同樣的流速一直不停旋轉。


    離言滿頭大汗,眉頭微蹙,似是耗費了許多精氣。


    但此時正是關鍵時刻,已顧不上許多。


    隻見他雙掌懸在小狐狸身前,而小狐狸隨著他雙掌抬起的動作身體也跟著緩緩漂浮在空中,朝著水球的方向靠近,很快小狐狸便感覺自己像是穿透了一層薄膜,進入到了另外一個空間裏,耳邊沒有了瀑布聲,也沒有了離言的唿吸聲。它隻覺得自己的周身被輕撫著,就像是在長白山上的雪地裏打滾一樣,身體也變得輕飄飄軟綿綿的,像是一根羽毛,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


    離言勉力支撐著法術,身上的僧袍已被汗水打濕。但仍不忘再次囑咐小狐狸:“接下來會有些不適,但仍不可睜眼,默念佛偈。”


    隔著水球,小狐狸聽不太真切離言的話,隻斷斷續續傳來幾個詞,但小狐狸知道他在說什麽,還是認真點頭。


    離言咬牙運氣又掐一法決,隻見空中的水球在法力的催動下緩緩開始旋轉,繼而轉速越來越快。而置身其中的小狐狸,隻感覺像是突然在雪地裏滾著滾著,一不小心摔下了懸崖一樣,天旋地轉、頭昏腦漲。隨著周圍的水流速越來越快,每次打在它身上的水都變成了一次重擊,偶爾有些細小的水流,更是像小刀子一樣劃在它的身上。很痛,但是小狐狸仍是挺著,聽話的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喊出一聲。


    它曾看過蛇族的阿花曆劫,七天七夜的雷擊之苦,最後仍未能渡,大花和小花哭的傷心,卻也無可奈何。跟阿花比起來,它現在所受的苦,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看著小狐狸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離言的心上也像是被開了口子。但現下他也身負重傷,這個法陣已是在勉力支撐,不能再幫它更多,而且完成法陣還需一炷香的功夫。


    水球中的小狐狸隻覺得很痛,哪裏都痛。它難過地蜷縮起身體抱緊自己,可疼痛依然沒有得到絲毫緩解。小狐狸終是奈不過痛楚,悲號出聲。


    隨著小狐狸的悲號,隻見原本一直在空中保持高速旋轉的水球出現了一絲不穩,而用法力支撐著水球的離言嘴角也溢出一絲鮮血。


    離言沒想到,小狐狸被壓製了那麽久的法力竟然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釋放,而且或許是法力被壓製地太久,這一下竟險些連他也傷到。


    “靜下心來。”離言艱難地分出一絲心神開口。


    他的話像是一句魔咒,小狐狸原本難以忍受的痛楚竟神奇的得到了緩解,反複深唿吸幾次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小狐狸再一次靜下心來開始默念佛偈。念了一會兒,好像真的就感覺不到痛了,它像是又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又像是一個熟悉的世界。


    ……


    在那裏,它看到了離言,還有自己,不過又不太像是自己,那隻狐狸雖然也是世上罕見的銀狐,可跟離言卻似十分親近,不像它,心底總是對離言存著三分忌憚。


    隻見那隻小狐狸坐在離言肩頭,指揮著他在千山上漫無目的地溜達,偶爾離言說句什麽惹惱了小狐狸,它還會抬爪使勁揉著離言的臉,直把離言揉得連聲求饒才肯作罷;


    月影初上,一人一狐對坐山頭,不知道在聊些什麽,時而放聲大笑,時而嬉笑打鬧。一隻閃著微光的螢火蟲途徑此地,不小心被第一次看到它的小狐狸發現了蹤影,小狐狸很是新奇,漫山追著螢火蟲跑,撇下離言坐在原地也隻是搖頭輕笑,目光卻仍是寵溺地追隨著它的身影。第二天夜裏,當小狐狸迴到屋中,竟發現滿屋都是螢火蟲。殊不知某個和尚,在山中拿自己喂了一夜的蚊子,才換得這幾隻可憐的小蟲子;


    逛得累了,小狐狸趴在離言肩頭安穩地睡著,離言怕迴去的路上山路顛簸吵醒小狐狸,於是也不急著迴屋,而是抱著它在山上席地而坐,任它唿唿大睡。夜半風涼,似是怕小狐狸著涼,他便抬起寬大的袖袍蓋在小狐狸身上。


    ……


    這是它從未見過的離言,他們之間的相處看起來那麽美好自然。


    是夢嗎?


    小狐狸心底深處再次湧上深深的羨慕,那隻小狐狸可真幸福,有人疼有人愛,不僅有青緣還有離言。


    忽又想到自己,不由自嘲一笑。


    一直叫自己“洛兒”的青緣,千方百計將自己從長白山上帶來千山,現下就連看到的離言也……怪不得,原來自己隻是做了那隻小狐狸的替身罷了。


    小狐狸正想著,忽然感覺全身上下似是被拆散了一樣難受,它想集中注意力、想要抱緊自己,卻發現根本沒辦法做到,它的四肢呢?它找不到它們了。此時的感覺已經不全然是痛了,而是像有無數的針突然一下紮滿全身,再忽得拔出,反反複複,無盡煎熬。


    此時的小狐狸竟有些期盼能夠昏過去,是不是昏過去,就不用再這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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