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水受了誰的托付,以師徒之名將她藏匿起來?僅僅是因為亡母對樓府的怨恨?亡者已矣,如果沒有人操縱授意,蕭若水能放任她十五年?


    玉蕤心裏既激動又痛苦。


    激動的是,自己不是孤兒,是國公府的真小姐誒!痛苦的是,亡母不惜毀了親生的女兒,將她送走與親人分離。可伶她尚在繈褓,是那麽小的小人兒,亡母竟能忍心?


    自她知道師父養育她,並沒安什麽好心,她時時刻刻警醒,對未來或降臨到的苦難有所準備,卻沒想到,造成她可伶悲慘局麵的,竟是自己的母親!


    她內心禁不住喊,母親,你的悲憫心呢?


    上一世,糊裏糊塗地死了,直到重活一世才知道。


    玉蕤麵露淒慘之態,坐在那兀自發呆。


    “丫頭,”樓伯贇輕撫著她的頭,“祖父會替你做主,那些迫害孫兒的禍害會得到懲治,祖父要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玉蕤點點頭,她嗓子發幹,既是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她勉強才說出一句,“請,容我想一想!”


    這麽個青春可人的女娃,本該像其他孩子一樣恣意成長,她既沒享受樓府的庇護,就連起碼的生存都要看人臉色。


    她一個女娃,既獨自承受了那麽多!


    樓國公心疼得揪起,憐惜地望著她,“莫急,你慢慢想!”


    玉蕤點點頭,怔怔地望著前方,心潮翻湧,一時很難平靜,她來到花園走走看看,以平複自己那顆暴怒的心。


    “妙妙,你在哪裏呢?”


    玉蕤聽得清楚,是玉皎的聲音。


    世子夫人溫思純和嫡小姐玉皎被請了過來。來的路上,老奎將今日發生的事簡短地向她們說了。


    “妙妙真是我親姊妹呀!”


    玉皎笑生兩靨,高興得完全不能自持,不似平常那矜持的嫡小姐,“我倆個長得如此相似,分明是池開並蒂蓮。”


    老奎道,“蕤姑娘心裏不痛快,……國公爺讓老奴來請二位過去。”


    兩人來到一品堂,卻沒見到樓玉蕤。玉皎走出去尋找,


    溫思純進內書房去請安,“父親,您急急召喚兒媳前來,所為何事?”


    樓伯贇臉上有戚容,正在閉目養神。一聽到她說話,他猛地睜開眼睛,目光犀利望著她,“蕤丫頭多半是我樓府的血脈,你,去準備一下!”


    “是,”溫思純點頭,她明白國公爺的意思了,“兒媳去取些東西來,一會就好!”


    樓伯贇緩緩地點頭。


    溫思純取來一個藍布包裹,玉皎也已將玉蕤從花園帶了迴來。


    “娘,這是迴去了?”玉皎瞥了一眼那藍布包,便知道即將要做什麽。


    “嗯,”


    溫思純點頭,望了眼這對姐妹。平日活潑熱絡的玉蕤,此時卻是沉默不語,可見,她內心的震動之大。


    玉蕤勉強露出一絲笑,“夫人……”


    “沒事,進去吧,”溫氏憐惜地望著她,“都進去吧,國公爺在等著!”


    “是!”


    三人進了內書房,玉蕤玉皎雙雙坐下。溫思純解開藍布包,露出裏麵的雕花匣子,打開匣子,從裏麵取出一個白碗,一瓶碧綠澄明的瓶子。


    溫思純將白碗盛了幹淨水,拿起綠瓶往水中滴了幾滴銀色液體,“我注入的是墨銀液,兩位姑娘過來吧!”


    “好的,阿娘,”玉皎爽快地答應了,牽了玉蕤的手,“妙妙,別怕!”


    “這是……”玉蕤心裏酸楚。


    這是讓她滴血認親嗎?


    她倒不是怕血液不融合丟人,真是造化太弄人,從無親無靠的孤女,一躍成為定國公府嫡女,十幾年所受的苦難,難道就能翻過去?


    “妙妙,不會很疼,”


    玉皎勇氣倍增,畢竟是抱迴來的,在她剛記事時,她也用過這方法與爹爹認過親。她邊說,邊拿起案幾上的一根長銀針在食指上戳一下,殷紅的血珠冒出,她用力擠了一滴血珠兒滴落碗內。


    鮮血滴入墨銀水,並未散去,而是凝成一滴懸浮著,獨立成團。


    “妙妙,該你了。”玉皎將銀針替給玉蕤,親切的目光鼓舞著她。


    玉蕤心內莫名慌亂,有些期盼,有些忐忑,還有點怕。她銀牙緊咬,眼眸迷離,與玉皎晶瑩的眸光觸碰,被她的溫柔似水而感化。


    玉蕤一咬牙,猛地走上前去,站在碗邊,用針在手指上同樣紮一下,一滴鮮血滴入碗內。


    兩滴鮮血就像兩顆細小的紅色圓珠,各自獨立地懸浮在墨銀水中。


    溫思純上前輕輕晃動碗,兩顆血球開始緩緩接近。如果兩滴鮮血融為一體,就能證明她們是至親的關係。反之,一直會保持涇渭分明的狀態,絕不相容。


    溫思純稍稍加重了力氣,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


    那兩個小血球觸碰了一下,驀然間,有一縷血絲粘連,並迅速膠著粘連起來,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瞬間,兩個血珠已經融合在一起,化為一顆更大的血珠。


    “啊?!”玉蕤驚愕得張大了嘴望著眼前的那顆血珠。


    “我們……真是姐妹?”玉皎也愣住了。


    溫思純捧著化為一顆血珠的白碗呈上去,給樓伯贇看,“至親相融!”


    “這,怎麽會?”玉蕤還是不能相信,“夫人加了這些液體,怕是誰都會融合吧。”


    “玉蕤,你不敢相信?”


    溫思純重新裝了一碗水,注入幾滴墨銀水,拿起銀針在食指上刺一下,她用力擠了一滴血珠兒滴落碗內,“你可以再試一下,看看我的血和你的血會不會相融?”


    玉蕤遲疑了一下,用針在手指上紮一下,一滴鮮血滴入碗內。


    溫思純力氣晃動著碗,那兩個小血球碰了一下,各自分離不帶一絲粘連,無論怎樣晃動,兩顆血珠各自獨立,卻是不會融合。


    這個,是沒有血緣的表現。


    “我……我真是樓府的孩子?”


    玉蕤唇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長期壓抑下突然遭遇了意外,雖然是好的意外,她也忍不住地怕,就像一個落水的瀕臨死亡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這一瞬,又高興又激動,很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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