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迴到定國公府,玉皎便迎上來,關切地詢問這一屆詩文盛會的結果。


    玉蕤低眸,都細細向她講了。玉皎聽完,並沒問別個,道聲“辛苦”,在丫鬟翠微的陪同下迴了暖玉閣。


    玉蕤長舒出一口氣,她迴到西苑廂房,脫下嫡小姐的淡黃金絲籮擺裙仔細疊好,換下自己的衣裳,娶了一壺茶來喝。


    “玉蕤姑娘,在忙?”


    門外傳來老奎叔的聲音。


    玉蕤慌忙開了門,福了個禮,“奎爺爺,您請屋裏坐!”


    “不了,”老奎叔核桃般的臉,是笑眯眯的,“玉蕤姑娘,國公爺讓老朽來知會你,等姑娘有空了,去東苑一品堂書房。”


    “奎爺爺,玉蕤正閑著,隨您一道去見國公爺。”玉蕤笑答。


    老奎來請她去書房,她蔫有怠慢之理?


    老奎前行,玉蕤緊隨他身後。


    一品堂外書房走廊,老奎停住腳步,“老爺,玉蕤姑娘到了!”


    “進來吧!”樓伯贇的平靜的聲音。


    玉蕤斂衽進去,朝上邊端坐的樓國公行禮,“玉蕤見過國公爺!”


    “丫頭,怎就如此客氣,啥時改口稱‘祖父’?”樓伯贇慈愛的目光將她攏住,越來越覺得她是樓家的孩子。


    樓國公當眾宣布將她為樓世子的義女,玉蕤也是孫女了。


    “這……,”玉蕤垂眸,臉微紅,玉指摩挲著衣襟邊。她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更多的,不知所措。


    她自幼沒親人,沒得過親人的關愛,突然而至的親情,她還很不習慣。一時半會,她很難改口。


    “丫頭在文華閣表現不俗,老夫已聽聞了。嗬嗬,樓府也出了一位丹青妙手,實在是應該稱賀!”樓國公已將她當成自家孩子,望著她的目光更是親切,“丫頭,說說你有何願望?”


    顧阿蠻已將太子府的所見所聞,向樓國公稟告過。唯獨漏去花園內與太子品茗,國公爺不喜的事,阿蠻不會自討沒趣多嘴。


    “願望?”


    玉蕤抬眸,眉眼彎彎,“希望薈蕤堂的生意紅紅火火,明年可以連本帶息償還國公爺的錢呀!”


    “哎,你這丫頭,”她的耿直活潑,更招樓國公喜歡,“身外之物,丫頭能善意利用便可。你既是樓府小姐,不能總住在西苑廂房,……該有你自己的閨房。”


    “西苑廂房就很好了,”玉蕤慌忙說道,“世子夫人待我很好,東麵朝陽的三大間!還有,您借給我的熙苑,……被拿來做了商鋪,……嘻嘻,玉蕤心裏歡喜,沒啥要求了。”


    “嗯,你喜歡熙苑那樣的居所?”樓伯贇暗暗點頭,“嫣紅丫頭要替你照顧商鋪,怎麽還得給你配兩個丫頭?明日,我便叫你義母去安排。”


    “國公爺,使不得!”玉蕤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這樣得隴望蜀,國公爺他老人家不計較,世子夫人難道沒想法?


    “丫頭,迴去休息,剩下的事,你不用考慮。”


    樓國公說話,誰敢反駁?


    玉蕤道謝,拜別樓國公,迴到西苑廂房。


    方幾上放著一個灰塌塌的包裹,打開一看,是一本武功心法。


    瞧著,是花雕從哪叼來的。


    花雕小鳳偶爾會迴來看她,總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這花雕不會亂來,那本書,是在朱雀門習武用的練功心法。


    隻是,雲夢離這千裏之遙,小鳳飛行千裏迴去取來,為了搏她會心一笑?


    不然,如何解釋?


    或許,是可以的。


    這一天驚心動魄的,總算沒有事兒,可算是能歇下了。


    玉蕤一頭紮進床榻,眼眸一閉,進入夢境,睡得死沉死沉的。


    第二天早上,東方剛露出魚肚白,樓玉蕤醒了過來。


    看時間有些早,她吃了些點心,自給去了花園。


    樓府的花園規模頗大,假山嶙峋,層巒疊嶂,各種奇花異草不少。


    她心情大好,從最西邊走到了最北邊,走到留芳亭下,覺得有些累了,坐在亭下歇息。


    微風習習,吹在她麵頰上很是愜意。


    眼角眉梢間,一襲青色闌衫,一頂褐色鬥笠,飄忽不定地移動。


    褐色鬥笠繼續前行,青色身影緩緩走來。


    “樓小姐,嗬嗬……”


    那聲音不輕不重,語速不疾不徐,“嗬嗬”兩字說得輕飄飄的,話語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


    “何人?”玉蕤一愣,這聲音,曾經是多麽熟悉。


    樓玉蕤很警覺,厲聲道:“擅闖定國公府後院,死罪,請你立即離開!”


    “死罪?”聲音一頓,有一份漫不經心的鄙夷。


    青衣大方地在她麵前的石凳坐下,緩緩摘下鬥笠,“徒兒掉進了富貴安樂窩,真就忘乎所以,連為師都不認得了?”


    “啊?……師父!”


    玉蕤一愣,不是別個,是師父蕭若水。


    玉蕤趕緊起身,躬身行禮,“見過師父!”


    “嗯,你還記得為師?”


    蕭若水望著她,目光沁寒,“從你下山到現在,幾個月都不迴歸,到底是何用意?”


    “迴歸?”


    玉蕤笑,“迴去,做甚?師父何曾教過我什麽?”


    “你,在埋怨我?”


    “弟子,不敢埋怨,實話實說而已。”她不亢不卑,反唇相譏。


    重活一世,很多東西,她想明白了。


    在雲夢十五年,師父始終很冷淡,就如現在這冷冷的樣子。別人的師徒關係親如一家,她卻從未感受到。


    她很羨慕雲亭師兄很得大師伯寵愛,常常以各種理由與大師伯套近乎。她哪是好學之人,隻是希望從師伯那,感受一些師父對徒弟的那種關切。


    師傅待她是冷冰冰的,如沒有情感的冰冷物件。她偶爾心血來潮,也會給她買點好吃的甜點,或者是買一兩件漂亮衣裳。


    不教學問,從不管教,放任她發展。


    玉蕤千方百計的討好她,反而,會令師父對她更厭惡,……


    師父放任她,從不嚴厲訓斥,一味寵她慣她,慣得她自私任性,以致於無法無天,被養成了廢柴。


    她囂張霸道無所顧忌,還處處惹事,她這師傅一味護著捧著,她便成了人人避而遠之的禍害。


    後來她才知,這蕭若水,所謂的師父,對她懷著深刻的厭惡,護她捧她,就是為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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