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一品榮堂內書房。


    樓伯贇正襟危坐於上首,目光犀利掃了眼麵前的年輕人。


    年輕人穿一件極普通的藍色長衫,平視前方,臉容極幹淨,白膚長眉,墨眸濯濯,豐神俊秀如一副清雋的水墨畫,渾身卓爾不群的氣質盡顯。


    斐馳一不做二不休,一早便來到樓府。


    他勢單力孤,沒法與暗處的人對抗,十八年前寧家滅門案,斐景升是不是始作俑者,定也難逃幹係。


    他需要倚靠,更需要庇護。他無法與定國公樓國公講條件,但決定向樓國公表忠心,表明心跡。國公爺統領一方軍隊,對士兵甚為愛重,斐馳鬥膽,希望靠近樓府。


    不管樓府待他如何,隻要多與樓府走動,那些人一定會忌憚。他才能喘息,慢慢發展自己的實力,待羽翼豐滿,才能反戈一擊。


    眼下,他該做的很多。


    “樓府衛兵救晚輩於天香樓,晚輩早該來向國公爺致謝,”斐馳抬臂拱手打破了沉默,“馳恐驚擾老大人,心裏既起意也未成行,……還請國公爺多包涵。”


    “不必介意,”樓伯贇望他一眼,見他說話誠懇,很是恭敬,捋須笑道,“老夫並不知公子遭難,隻是為了玉蕤丫頭去的,能幫公子解了圍困也是意外。”


    阿蠻早將天香樓救人一事,詳盡地稟告了。


    樓伯贇方知,這年輕人也頗多麻煩,隻是,不知這年輕人惹了什麽人,也不好出手相幫。


    卻不想,那日風波後,再無波浪,反倒風平浪靜了。


    “國公爺既如此說,晚輩多謝了,”斐馳頓一頓,又道,“昨日樓姑娘來告知,嫡小姐要去參看文韞詩會。秀湖上,晚輩護佑不周,東宮赴宴,晚輩自當盡力,報答老大人搭救之恩!”


    “玉蕤丫頭說,與副統領較熟稔,自請去向副統領說話。”


    那丫頭的心思,樓國公多少明白,隻是不知這年輕人怎麽想?


    樓國公又道,“我讓她丫頭去見你,自然是真。副統領不必拘泥於禮數,你們年輕人多交往,不比與我老頭子更容易說話?”


    樓國公明白告訴他,已將玉蕤丫頭看成自己人,不僅僅是如此,很想撮合他們兩人。


    斐馳一愣,隨即,心裏一陣酸澀,……他自小身世淒慘,磕磕碰碰長大,仇敵如虎狼環伺。


    唉,人和人沒法比,是個人都比他強!


    那傻丫頭雖是孤兒,但傻人有傻福,誤打誤撞遇到樓府這樣的人家,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玉蕤姑娘心裏有數,”


    他抬頭,略微有點疑惑的意思,“晚輩可一點都不知道,……樓姑娘是有福之人,既是國公爺相中的人,那便是小姐身份了,晚輩更加不敢恣意冒犯了。”


    這是委婉地拒絕,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


    樓國公臉色不好了,眼珠一瞪,“副統領,……何意?”


    “國……國公,”斐馳抬眸,瞅著國公爺瘟怒的臉,屏住唿吸,磕磕巴巴答,“晚輩自小家教甚嚴,身前身後等大事,都要與家慈仔細商量,……尤其婚姻大事,晚輩更不敢自己做主。”


    “嗯?”


    樓國公臉上的顏色更不好看,連長輩都搬了出來,真是一點情麵都不給!


    不過,眼前這年輕人有傲氣的本事,十二歲便名動京師,眼睛一般都長在頭頂上了,估計,能入得了他眼的,也沒幾個姑娘。


    “忠恕伯府的公子,不就是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嗎?”


    樓伯贇還想爭取一下,“老夫有意收他為孫女,係在樓世子名下,與你忠恕伯府可算匹配?”


    嘖嘖,


    這老大人如此這般,對那丫頭實在很看中!


    斐馳想起她那張風華無雙的臉,那燦爛如春花的笑,……


    他若不知自己淒涼悲慘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命朝不保夕,他可就求之不得呢!


    他若答應了樓國公,就是害了那個姑娘。


    他若不答應樓國公,自己恐怕落不到好!


    “國……國公爺,”


    斐馳張了張嘴,期期艾艾的,很矛盾,很是扭捏,更是糾結。


    “膨”地一聲響,外屋,像是有什麽東西落地砸碎的聲音。


    樓國公抬頭瞅,他的仆人老奎叔走了進來,在他耳旁輕聲說了幾句。


    樓國公點頭,瞥了斐馳一眼,“小子,老夫也不為難你了。看來,是老夫一廂情願,……那丫頭,壓根就沒瞧上你!”


    咦,這是誰給誰台階下?


    斐馳低眸,屏住唿吸不敢接話。


    樓國公眯起眼睛,“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玉皎和玉蕤她倆個去赴宴,請副統領撥冗關照!”


    “國公放心,”斐馳如獲至寶,大大鬆了口氣,“馳定盡心竭力保兩位姑娘周全!”


    “嗯,”樓國公點頭,抬手道,“老夫有點疲乏了,老奎,送客!”


    “不敢有勞老人家,”斐馳慌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漸漸地往後退出去。


    樓國公斜坐在椅子上,氣哼哼地看著那年輕人離開。


    “祖父,你也不能這麽逼迫人家呀。”


    樓玉皎推門走了進來,“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妙妙這個事還真急不來,換做一般的男子都會煩,更何況是那位天才少年?”


    “皎皎,你把他捧到天那麽高,我看,他就是心虛!”玉蕤反駁道。


    樓國公的話,她們在外麵都聽見了,……斐馳那溫吞樣,他那意思分明就是瞧她不上。


    玉蕤心裏那個氣呀!剛才氣得呀,真想衝上去抽他兩耳光,被玉皎死死地拽住了。


    “嗯,我看那年輕人不咋地。”樓國公瞥一眼玉蕤,他有些擔心,這丫頭會傷心。


    “呸,不說他了!”玉蕤姑娘很是灑脫,“咱有正經事要說呢。”


    玉蕤覺得,不能讓那討厭的人給自己添堵,更不能因他給樓家人帶來不痛快。


    樓國公與玉皎對視一眼,放下心來。他問,“丫頭,你們都安排好了?”


    “是呐,”


    樓玉蕤點頭,小嘴劈哩叭啦像隻八哥,又說開了,“皎皎和我已商量好了,……到了那天,我們,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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