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墨沒想到阿蠻這樣反應,他急急問:“你說,在畫舫上見到匪徒,怎又說不明白?”


    “那個人衝過來,當時那麽快,”說不出所以然來,阿蠻也很苦惱。“他剛開始是蒙著臉的,拿刀刺向姑娘的一霎那,麵巾落地,才看到他左眉骨上的疤痕,……”


    千鈞一發殊死搏鬥之際,誰還盯著歹徒看個夠?


    “那,可怎麽是好?”


    畫師愕然,難不成這樣畫一道疤痕貼出去?


    “別為難阿蠻了,她站立在暖閣入口,離匪徒有些遠。”


    玉蕤不知何時進來的。她玉腕抬起拿著一張紙朝阿蠻揮了揮,“阿蠻,我正四處找你呢。你看,這幅像不像?”


    展開卷軸,見一個中年漢子,眼神犀利深邃,皮膚不黑也不白,劍眉直入雲鬢,左眉骨上方一道蜈蚣樣疤痕赫然在目!


    “對,對,就是這人!”


    阿蠻不住點頭,撫掌道:“我描述不出來,看這幅畫像,……嗯,越看越像!蕤姑娘,你這畫作哪來的?”


    “嘻嘻,這幾日閑來無事,信手塗鴉畫的。”玉蕤嘻嘻一笑,“畫了好幾幅,覺得這一幅可以,我便四處找你幫我相看。正不知去哪找,夫人說你在這,我便捧著畫來了。”


    無墨與畫師湊過去瞅。


    玉蕤覺得畫師眼生,抬眼一瞅,乖乖,這不是大雍有“鬼手”之稱的畫家駱玄?


    他,怎在這?


    哦,他現在是落魄畫師?


    “姑娘的工筆出神入化,”駱玄望她一眼,驚歎:“姑娘繪畫功力不俗,非一二日能達到如此境界,請問,師出何人?”


    “師?……”


    玉蕤語塞。


    師父蕭若水不擅長丹青,她是向大師伯偷著學的。不記得蕭若水教過她什麽,師門門徒眾多,差不多都會點技能,她對繪畫感興趣,蕭若水對她不指導,她便向大師伯請教多多。


    可,師門有師門的規矩,心裏縱是再不滿,也不能對師父不敬。


    玉蕤拱手道:“先生謬讚了,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提!”


    她倒是灑脫。


    駱玄微笑道:“小生得寸進尺一迴,姑娘這畫作,小生可否拿走?”


    “先生若覺得可用,玉蕤心中歡喜不盡。”她雪膚花貌,如水般的眸子漾起笑來,“玉蕤這不入流的畫,能讓夫子看上眼,玉蕤真覺得值了!”


    “那,小生可真拿走了?”


    駱玄心裏喜歡,嗬嗬笑道,“隻因畫像要得急,小生現在描畫時間太趕。如,姑娘允許,可穩妥地交差,免去駱某辛勞,不費吹灰之力,駱某不甚感激!”


    “您盡管用著!”玉蕤抿嘴一笑。


    “多謝!”


    駱玄見姑娘如花雪貌,還如此隨性瀟灑,心裏暗暗稱奇。他卷起畫像,拱手道:“我欠姑娘一份人情。他日,姑娘可求我做一件事,隻要不違法度,不奴顏媚骨,不殺人越貨,駱某定會全力做!”


    “好,先生這話,玉蕤收下了!”


    送他們出了府,望著畫師的背影,玉蕤得意不已。一年後,這位名叫駱玄的先生一幅畫一舉成名,被皇帝相中,成為大雍朝最熱的畫師。


    多少人予千金求他一幅畫。


    千金呢!


    玉蕤眼睛一亮,準備多多要他幾幅畫,待他成名了,我可就發財了!


    玉蕤越想越高興,抿嘴嘿嘿笑。


    “蕤姑娘,您真有趣,”阿蠻瞥她一眼,心想,這姑娘腦袋不太靈光啊。阿蠻為她犯愁,“人家拿走你一幅畫,分文未給,你還這樣高興?”


    玉蕤嬌笑,“信手塗鴉之作,換得一個天大的好處,本姑娘心裏美呢!”


    “嗯,姑娘高興便好。”阿蠻不再與她爭辯,轉身邁步便走。“咱迴吧!”


    玉蕤趕緊跟上,從遊廊穿過,很快到了中庭花園。


    夏日滿園倚翠,姹紫蔫紅,蝴蝶翻飛翩翩舞。


    樓府這兩日沒人限製她,她可在府裏自由行動,看來樓國公開始信任她。


    玉蕤心情大好,看著那飛舞的蝴蝶,眉頭一揚,“莊周夢蝶,不知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夢蝶入門成了莊周?”


    阿蠻白她一眼,不懂她為何這般,隻是催她快走。


    玉蕤沒理會她,皓腕一翻蘭花指來,嘴裏咿呀聲聲,“百歲光陰一夢蝶,重迴首往事堪嗟,掃卻眉梢恨,醉踏夢裏月,若能天隨人願,賽田文養客三千!”


    “蕤姑娘好興致,自比田文養客三千?”


    她正在咿咿呀呀感懷上一世,猛聽到身後有人,她不由愣住,迅速轉身望去。


    樓伯贇撚著胡須,笑眯眯地望著她,“蕤姑娘誌向不小,戰國君子田文都看不上眼?”


    “國公爺?”


    玉蕤“噗通”跪下,拜道:“小女子豈敢?不過信口胡咧咧的,國公爺見笑了!”


    “起身吧,”樓國公臉色沉靜,“方才不是挺高興了,一見到本公嚇成這樣?本公有那麽可怕?”


    “不,不,您老人家慈眉善目,待人親切,一點都不可怕。”


    老奎眼皮一抬,慈眉善目?還親切?


    見國公爺並不生氣,玉蕤鬆了一口氣,緩了過來。她抬眸,笑道:“方才唱得太投入,不知身後有人過來,故而嚇了一跳。”


    “嗯,”樓國公聲音平和,犀利的眸子將她從上到下瞧過,“起來吧,隨我去書房。”


    “好,”


    玉蕤點頭,斂衽起身,跟在老奎身後來到書房。


    “姑娘這已住了好幾日,”樓國公坐下,審視著她,“你先說說,以後有什麽打算?”


    “啊?”


    打算?國公是要攆她走嗎?玉蕤心裏突然慌張起來。


    她是重生過來的,是自己巴巴地找來的,眼下,危機已過,沒道理再住著了。對於樓府來說,她是個外人。


    “打算麽?……”


    她垂下頭,如何說話不會惹怒國公爺?


    “你奔襲幾百裏來,沒想以後的路嗎?”


    樓國公盯著她麵無表情,緩緩說道:“救了玉蕤,幫了樓府大忙,對我樓府有恩,我該如何答謝你呢?”


    “咦,”


    還有謝禮呢?玉蕤心裏一喜,抬眸,樓國公冷寂疏離的眼眸是沁寒的。


    樓玉蕤嚇得趕緊低下頭,“知曉有人要害玉皎小姐,小女沒別的,覺不能讓歹人得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女自願救,不敢要答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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