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從報紙和宣傳單上剪下來的折價券,夏曉萭跟夏大宇專門搜刮賣場中的折價商品,買了民生用品和一大堆食材。


    分裝四大袋,姊弟各拎兩袋,便踩著愉悅的步伐從公車站牌沿著紅磚人行道,慢慢走迴住處。


    「頭發剪這麽短,很冷吧?」一下車,冷風襲來,夏大宇低頭盯著姊姊猛瞧,一臉擔心又惋惜。


    姊姊剪了個短又服貼的赫本頭,搭上身上穿著的軍綠色外套和黑色單寧褲,渾身上下真的完全看不到一絲女人味,活脫脫就是個小男生!


    「是有點冷,不過沒關係,下次出門圍條圍巾不就得了?」她也舍不得把長發剪了啊,可都已經答應了,不能反悔。嘟嘴吹著短到飛不起來的瀏海,她雖有不舍,心情卻充滿著喜樂,眼裏散發著明亮光彩。


    每隔三年左右,夏曉萭就會到發廊報到,把一頭長發剪掉送給癌症病友。


    當初收留她和弟弟的裏長伯是個大善人,裏長太太心地也很好,但他們夫妻倆的好心腸卻沒有得到老天的庇佑,裏長太太檢查發現得了血癌,長期化療後一頭頭發都掉光光了。夏曉萭對裏長伯夫妻的恩情無以迴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向來寶貝的一頭及腰長發剪掉,請人製作成一頂假發送給裏長太太。


    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裏長太太那激動又感激的神情,也讓夏曉萭第一次發現到,已經窮困潦倒到快被鬼抓走的她竟然也有能力幫助別人。而她也得到滿滿的幸福感。


    「姊,下次就別再剪了。」家庭變故讓夏大宇早熟,雖然才十六歲,但儼然已經有幾分成人的成熟,把姊姊當妹妹疼惜著。


    「我會考慮。」夏曉萭並未給弟弟肯定的答覆。她認為自己做這件事很正確,助人為快樂之本嘛,不過就是剪了頭發,舍不得隻是一時的情緒而已。撫了撫凍得發紅的鼻子,她說:「好冷,我們快走吧。」然後率先邁開大步前進。


    夏大宇人高馬大腿又長,兩三步就追上她,兩人說說笑笑迴到住家樓下,行經一樓尚未開業的書店時,視線不自覺都被吸引。


    一樓書店鐵門開著,屋內有人正在陳列書籍,透過大麵落地玻璃窗,讓書店裏的裝潢擺設一覽無遺。


    「很棒對吧?」夏大宇停下腳步。雖沒踏進店裏,但光從外頭看,就能感受到書店主人營造的溫馨氛圍。「有家的感覺。」他有感而發。


    家……對他們姊弟倆而言是一個奢侈又遙不可及的夢想。


    「是不賴啦。」跟書店老板有嫌隙的夏曉萭原本想否定,但她又不能昧著良心說話,隻好硬著頭皮承認。


    七裏香散發香氣,植著草皮的小庭園鋪著白色石板,門口矮階上擺著仿舊的原木置物架,上頭放著馬口鐵罐,鐵罐裏擺著各種小小的舊物品,宛如一個迷你版的跳蚤市集。


    午後的暖陽映照著書店的紅色門框,往裏頭一望,店內大都以溫潤的原木裝潢,搭配上清淺芥末綠沙發、錯落的深色吊燈,以及大地色溫暖的地毯,牆上的裝飾、轉角的歐洲風矮櫃、角落的黑色壁爐……真令人喜歡極了。


    這裏不像是書店,像個家。


    「嗨,大宇。」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喊聲。


    這聲音,她認得,就是上次跟她有過不愉快的書店老板—— 牧允之。


    夏曉萭頭低低的,嬌小的身子靠向弟弟,擺明不想和牧允之打照麵。


    夏大宇倒沒姊姊那想躲人的心思,他爽朗愉快的轉身,跟正從白色富豪休旅車現身的牧允之頷首。「學長,又遇到你了。」


    穿著米白色毛衣深色長褲搭著牛津鞋,瀟灑又富有書卷氣的牧允之,抱著一個小紙箱朝兩人走近,隔著矮籬笆站定。


    「買這麽多?」牧允之臉上掛著溫和無害的笑容,他注意到站在夏大宇身邊的小矮個,雖說留著很短的頭發,但一看頸子那細致的肌膚和五官的柔美線條,心忖應該是他妹妹吧。


    夏大宇把兩大袋的物品拎高,得意揚揚說道:「都是跳樓特價商品,我姊平時都會收集很多折價券,我們每個禮拜都會跑一次大賣場來個大采購,這樣省錢多了。」言談之間,完全不隱藏自己經濟上的拮據。


    牧允之對夏大宇的坦率樂觀甚為欣賞,更對這位看起來發育不良的小女孩提起一絲絲的興趣。


    「姊姊?」看起來比夏大宇年紀小呢。


    「她真是我姊,別看她個頭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我姊已經二十六歲了,她就住三樓,叫夏曉萭,以後還請學長多多照顧我姊姊啊!」


    牧允之莞爾一笑。真是很有創意的名字。弟弟叫下大雨,姊姊下小雨,看來他們家一點都不缺水,水資源豐沛。


    這邊,夏大宇多餘的介紹替自己賺來一記重擊,刻意低頭避開牧允之目光的夏曉萭,用力朝弟弟的腳踩了一下。


    夏大宇痛得發出嘶聲。「姊,幹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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