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拿了清水來,趙羨取了一柄刀,將自己的掌心割破,殷紅的鮮血頓時汩汩流出,滴落在水中。


    一個官員忍不住出聲驚道:「王爺,您這是做什麽?」


    趙羨不答,直到看到差不多了,這才停下,對差役吩咐道:「端給太子殿下喝了。」


    聞言,那差役立即照做,將那一碗殷紅的水給太子灌了下去,因為失了血,趙羨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接過旁人遞過來的絲絹,草草裹了傷口,目光緊緊盯著趙叡的臉。


    趙叡絕對不能死,起碼現在還不能。


    與此同時,另一個疑惑悄悄升起來,為什麽這麽巧?他才審問了趙叡,趙叡就出事了,誰給他下的蠱?


    趙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在場的眾人,試圖從他們的臉上發現一點端倪,但是人太多了,這次三堂會審,刑部雖然是主審,但是還有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幾名陪審官員,各自都帶了書辦和隨行差役,在他看來,誰都有動手的可能。


    若是下毒的話,倒還有跡可循,而蠱,則是令人防不勝防。


    除此之外,趙羨的心裏還有更深一層的擔憂,就在看到那惡蠱的一瞬間,他便想起了當初從壽王府迴來之後,姒幽從他身上取下了一隻惡蠱。


    這二者情形不期然重疊在一處,便形成了一種駭人的猜測,叫他脊背發涼。


    太子喝了那摻了趙羨鮮血的清水之後,先是沒什麽反應,緊接著,開始咳嗽起來,眾人頓時大鬆了一口氣,驚喜叫道:「醒了!醒了!」


    「太好了!」


    「王爺真是厲害啊!」


    「快快,將太子殿下扶起來,別叫他嗆著了。」


    兩名差役連忙七手八腳地扶起趙叡,他咳了一陣,便哇地吐出兩口紫黑的血來,腥臭無比,差役又給他喂了些幹淨的清水,趙羨語氣關切地喚他道:「殿下?殿下感覺怎麽樣?可好了些?」


    趙叡不答,但是眼皮子動了動,趙羨又叫了幾聲,他這才慢慢地睜開眼來,眼裏帶著茫然之意,表情空白,像是不知今夕何夕一般。


    趙羨眉頭輕皺,溫和道:「殿下覺得如何了?」


    趙叡仍舊是沒迴答他的話,嘴唇動了動,突然露出一個充滿了傻氣的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開口叫道:「父皇!」


    趙羨:……


    眾官員:!!!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心中浮現了兩個大字:完了。


    太子殿下他竟然傻了!


    趙羨勉強鎮定心神,對趙叡道:「殿下,我是趙羨,您認錯了。」


    趙叡不理他,仍舊是一味地癡笑,叫他父皇,又道:「兒臣近來讀了許多書,背給父皇聽吧。」


    他說著,便放聲背了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


    眾人聽在耳中,那赫然是三字經,這是孩童三五歲啟蒙的時候該學的書,也就是說,太子殿下他竟然變成了心智隻有三歲的傻兒了?!


    就在所有官員都驚疑不定間,唯有趙羨神色不變,他定定地看著趙叡的臉孔,無人看見他眼底濃重的探究和打量之意。


    過了一會,他才直起身來,聲音冷冷地道:「太醫呢?怎麽還沒有來?」


    差役小聲道:「才去請了,想是再過一會就到了。」


    趙叡又伸出手,成年男子的臉孔上掛著癡癡的傻笑,分外滑稽,他叫道:「父皇,兒臣背得不好嗎?父皇為何不誇獎兒臣?」


    趙羨深吸一口氣,對眾人道:「此事還需盡快稟明皇上。」


    眾人即便是害怕,也隻得應是,他們也沒想到竟然會生出這等變故來,隻是一場三堂會審而已,太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傻掉了。


    眾官員心底都是暗自叫苦不迭,不知靖光帝得知了,又會作何反應,若是一個雷霆大怒,他們烏紗帽不保就算了,恐怕還有牢獄之災。


    又過了一會,太醫緊趕慢趕一路跑過來了,氣喘籲籲,進得屋來,就看見了正在背千字文的太子殿下,登時一個頭兩個大,宛如烏雲罩頂一般。


    那個倒黴太醫正是張院判,他欲跪下行禮,趙羨立即擺手,道:「免禮,快給太子殿下看看。」


    「是。」


    張院判連忙放下藥箱,過去給趙叡把脈,豈料趙叡傻了之後,脾氣也愈發執拗,不許他靠近,張院判一過去,他便大喊大叫起來,聲音尖利,震耳欲聾,叫人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父皇!父皇救救兒臣!兒臣不要!兒臣不要!」


    趙羨咬了咬牙,道:「你繼續背書!」


    神奇的是,趙叡一聽見這話,便立刻安靜下來,張院判擦了一把汗,好懸是捉到了他的手,開始把起脈來。


    趙叡背了一會千字文,忽然道:「父皇,兒臣背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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