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璧答道:「娘娘在竹園,江侍衛若想見娘娘,可以隨我來。」


    江七點點頭,跟著她一路穿行了朱漆長廊,又過了王府後花園,才終於到了竹園,進門的時候,寒璧轉頭叮囑道:「江侍衛萬要冷靜,莫慌。」


    江七應下,心裏卻有些疑惑,卻見寒璧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叩響門扉:「娘娘,是奴婢來了。」


    過了片刻,裏麵傳來女子淡淡的聲音:「進來。」


    寒璧將門推開了,霎時間無數輕微的聲音窸窸窣窣響起,定睛一看,卻是黑麻麻一片的蟲子,正瘋狂地朝門口湧來,江七一見便覺得頭皮發麻,危機頓起,她反手便從腰間抽出了匕首。


    正在這時,一樣什麽物事自院內拋出來,落在那群爬蟲中央,霎時間,所有的蟲子們都停住了動作,扔過來的東西是一枝竹管,蟲子們仿佛看到了自家的巢穴一般,接二連三地乖乖爬進了竹管之中,其他鑽不進去的也都退開了,轉眼間便退進了各種旮旯縫隙裏,消失不見了。


    江七總算知道了寒璧之前那話是什麽意思了,她抬眼望去,隻見姒幽坐在院子裏,腳邊放著幾根長長的翠竹,她手裏拿著一柄刻刀,正在刻著竹節,碧色的竹屑自她的指間簌簌而落,灑在了裙擺上,被她不甚在意地拂開。


    夏天要來了,姒幽得為蠱蟲準備新的竹管,對於喜好陰涼的蠱蟲們來說,夏天不啻於最難熬的一段時間,隻要稍不注意,蠱蟲們就會死掉,大多都是被熱死的,所以要小心打理。


    見了江七來,她便將竹管放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坐。」


    這麽些日子下來,江七也算摸清楚了她的脾性,晉王妃沒有什麽架子,她甚至與人說話時,也不會用命令的語氣,江七喜歡與她相處,她順著姒幽的意思,在她身旁坐下來,道:「我前幾日聯係了江汀閣從前的人,有兩個人願意效忠王府。」


    姒幽點點頭,道:「足夠了。」


    她頓了片刻,又道:「我將解毒的方法告訴你,你替他們解了毒,就開始調查。」


    江七應下了,問道:「王妃是想調查太子?」


    姒幽搖了搖頭,道:「不,要查壽王當年墜馬的事情。」


    ……


    十幾年前,壽王墜馬,摔斷了腿,從此不良於行,靖光帝無奈,唯有另冊長子趙叡為太子,封趙瑢為壽王,但是他並不是很滿意現在的太子,有些眼色的人都能看出來,太子才智平平,於國事上並無建樹,好在平日裏品行勉強還算端正,沒有什麽太大的過錯,靖光帝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過去了。


    隻是,才能平平的一國儲君,日後於大齊朝又能有多大的用處?


    靖光帝的心底總是有那麽幾分遺憾的,往常未曾表現出來,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秉筆太監劉春滿恰好是其中一個。


    他小心地研著墨,眼觀鼻鼻觀心,耳聽得靖光帝在與晉王趙羨說話,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金色的陽光自窗外落進來,將整個窗下映照得通亮,靖光帝在與趙羨下棋,他慢慢地落了一枚黑子,揚了揚下巴示意道:「該你了。」


    趙羨審視著棋盤,片刻思索後,放下了白子,忽聞靖光帝道:「前陣子,朕讓你去查的事情,你查出來了麽?」


    聞言,趙羨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正對上靖光帝的視線,他看了棋盤一眼,又按下一枚黑子,口中隨意道:「這麽瞧著朕做什麽?怎麽,不記得了?」


    趙羨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手心的白子,片刻後鬆開,微微笑道:「怎麽會?父皇吩咐的事情,兒臣如何會不記得?」


    「嗯,」靖光帝的目光落在棋盤上,道:「說說。」


    當初靖光帝讓趙羨去查自己在大秦山被刺殺的事情,趙羨如今確實是查到了,可是他要如何開口?僅僅是憑著一枚小小的印章,就把矛頭指向如今的太子殿下?一枚印章能說明什麽?


    即便是靖光帝親口問他,趙羨也不敢冒這個險,隻是含蓄答道:「兒臣派去調查的人確實有了些發現,隻是仍有些疑點,不敢妄下斷定,擾亂聖聽,還需要一些時間仔細核實,才敢上奏父皇。」


    靖光帝聽了,果然不追問,隻是點了點頭,道:「謹慎些確實是好事。」


    他說完,又問起刑部的一些事情來,趙羨也都迴答了,兩人一對一答,一邊下著棋,就像是普通平凡的父子一般,倒有了那麽幾分親切溫馨的感覺來,劉春滿在旁邊看著,也頗是欣慰。


    然而這感覺沒多一會就被打破了,殿外傳來了動靜,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劉春滿微微皺起眉來,他看了靖光帝一眼,見他仍舊在與晉王下棋,便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大殿,隻見前麵幾個宮人聚在一處,正在說著什麽,劉春滿緊走幾步,其中一名小太監立即看見了他,連忙喚了一聲道:「幹爹!」


    劉春滿低聲嗬斥道:「都在這裏做什麽?皇上還在裏頭,有沒有規矩了?」


    那小太監苦著臉道:「不是……是他想要見皇上,兒子正攔著呢。」


    劉春滿打眼一看,便認出了來人,那人麵上扯出一個幹笑來,道:「賢妃娘娘方才頭痛,昏厥了過去,奴才想著,怎麽也得來通稟皇上一聲。」


    要真昏厥了過去你還笑得出來?劉春滿哪裏不知道後宮裏的那些小計謀,平日裏笑笑也就過去了,隻是今日要鬧到了皇上麵前來,他便不大客氣地道:「賢妃娘娘既然不好,就趕緊請太醫啊,來請皇上做什麽?皇上日理萬機,政事且來不及處理,還能給賢妃娘娘看病不成?」


    那太監臉色一僵,劉春滿瞥了他一眼,又道:「凡事自己心裏頭要有個掂量,孰輕孰重分不清?主子病了不去緊著請太醫治,若有個一二你當得起嗎?」


    那個太監不敢頂嘴,喏喏應是,劉春滿見他不走,道:「還愣著做什麽?要咱家親自去給你請?」


    他是靖光帝跟前的紅人,那太監如何敢真的勞動他?連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奴才自己去就是。」


    「那就趕緊著啊。」


    那太監有苦難言,隻得悻悻離開,還得準備著怎麽迴複他主子的話,心裏把個劉春滿翻來覆去地罵了一通,這才一路小跑著往來路去了。


    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後,劉春滿這才輕輕唾了一口,指著他那幹兒子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機靈著點吧,你怎麽還能跟這種貨色夾纏不清?腦子呢?」


    小太監垂著頭聽訓,劉春滿罵完了,才又輕手輕腳地迴了殿裏,窗下靖光帝還在與趙羨對弈,見他進來,頭也不抬地問:「怎麽了?」


    劉春滿笑了笑,答道:「禦膳房那邊派了人來,想問問奴才,昨兒個那道八寶脆皮鴨還要不要?」


    「哦,」靖光帝想了下,道:「還要,叫他們備上。」


    他說著,又對趙羨道:「你中午也在宮裏陪朕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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