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緩緩地漫步在軍營外圍,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寧靜。


    他們一邊閑聊著一些瑣碎的話題,經常幾句話逗得這個傳說中最年輕的鐵麵將軍忍俊不禁。


    不知不覺間,就繞著營地走了一大圈。


    眼看著就要走到主帳前方了,裴景瑜卻突然停下腳步,穩穩地站定。


    他那深邃的眼眸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女子,目光之中竟然流露出幾分祈求之意。


    隻見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楹兒,這些年來,母親和父親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當年的事情,希望你別怪他們。”


    聽到這番話,女子不禁微微一怔,隨即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迴應道:“兄長,你這話可真是折煞小妹了。我又怎會怪罪父母呢?難道你們還真把我當成外界傳聞中那般蠻橫無理、不可理喻的潑婦不成?”


    其實,對於當年之事,她心中早已明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分明就是劉慧那個心如蛇蠍的惡毒婦人。


    然而,她並非愚鈍之人,自然不會被那些謠言所蒙蔽雙眼。


    這麽多年過去了,裴家夫婦始終沒有放棄過尋找她的下落。


    而就在這短短兩日裏,通過與裴家父子的相處,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溫暖。


    是從未體驗過的家的氛圍。


    “楹兒怎會是如此不堪之人?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竟敢在此編纂謠言,待我返迴京城之時,定要親手拔掉這些人的舌頭,讓他們再也無法亂嚼舌根。”


    裴景瑜滿臉怒容,雙目圓睜,額頭上青筋暴起,情緒顯得異常激動,那模樣仿佛恨不能立刻飛身殺迴京城,替蘇扶楹討迴公道。


    然而,話剛出口,他便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之事一般,臉上的憤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與沮喪。


    隻見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隻可惜,我恐怕此生再難有機會重迴京城了……”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一下子癱軟下來,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彎曲,看上去無比落寞。


    裴景瑜突然意識到,當初聖上親自下旨,責令他們裴家父子三人盡數駐守邊關,無詔不得迴京。


    如今,就連尚未行過冠禮的弟弟裴星辭也被送到了這苦寒之地,由此足見皇室對他們裴家的猜忌與忌憚已然到了何種程度。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子緩緩走上兩級台階,然後驀地迴過頭來,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神色黯然的男子。


    她並未開口說些寬慰之詞,隻是用那雙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默默地望著對方。


    此時,男子手中緊握著一把油紙傘,但他左側的肩膀早已被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徹底浸濕,然而自己卻是一身清爽。


    見狀,蘇扶楹突然彎眼笑了起來,柔聲道:“大哥,小妹在京城與娘一起等你與爹爹迴來吃團圓飯可好。”


    “嗯?”


    裴景瑜一愣,猛地抬頭,隻見女子離開的背影。


    “大哥?大哥?”


    裴景瑜嘴裏喃喃地念了兩遍,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卻又是真實發生。


    “哈哈哈,楹兒叫我大哥了,哈哈哈。”


    隻見那男子微微眯起雙眸,原本英挺的眉毛瞬間彎成一道月牙狀,緊接著便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之情,“哈哈哈哈哈……”


    一陣爽朗且豪放的笑聲自其口中噴湧而出,那笑聲仿佛具有無窮的穿透力一般,直直地衝向雲霄,好似要衝破這片蒼穹!


    此刻,在寬敞的大帳之中,蕭聿珩與裴鶴嶸正麵對麵端坐於桌前。


    搖曳的燭火散發出昏黃的光芒,將二人的身影投射在營帳的地麵之上,拉出兩道長長的黑影。


    裴鶴嶸身為一國太尉,其麵龐猶如刀削斧鑿般堅毅剛強。


    多年來曆經的歲月滄桑以及無數次戰火紛飛的洗禮,早已在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記。


    然而,這些印記不僅沒有削弱他的威嚴之氣,反而更增添了幾分久經沙場的沉穩。


    反觀坐在對麵的蕭聿珩,作為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他始終麵沉似水,一張俊美的臉龐上麵無表情,唯有那雙幽深如潭水的眼眸,不時閃爍出令人難以揣測的光芒,讓人無法窺視到他心中真實所想。


    就在兩人中間放置著一張木質棋盤,其上縱橫交錯的線條宛如戰場中的溝壑壕塹。黑白兩色的棋子錯落有致地分布其間,宛如嚴陣以待的士兵們,安靜地等候著主人下達出征的指令。


    此時,隻見裴鶴嶸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地摩挲著手中的一枚黑色棋子。


    他緊蹙雙眉,目光緊緊鎖定在棋盤之上,顯然正在苦苦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走子布局。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攝政王蕭聿珩卻顯得悠然自得許多,他漫不經心地用左手手指有節奏地輕敲著桌麵,整個人看上去神態慵懶,仿佛對這場棋局毫不在意。


    正當眾人全神貫注於眼前的棋局之時,突然間,從遠處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之聲。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原本正準備落下棋子的裴太尉不禁渾身一顫,手也跟著停在了半空之中。


    他下意識地轉頭望向笑聲傳來的方向,心中暗自詫異:自己這個長子向來穩重內斂,今日怎會笑得這般肆意張狂?


    頓時就連那雙平日裏略顯渾濁的雙眼,在此刻也變得清明了不少。


    “太尉大人,您的身子可經不起這般長時間久坐。”


    蘇扶楹一踏入房間,便瞧見屋內二人正安坐於此,她那兩條如柳葉般細長的眉毛當即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要知道,裴鶴嶸的傷口可是位於胸口處,如此坐著整整一個下午,氣血定然會淤積於胸膛之間,這般狀況下又怎能痊愈。


    不過還是得讚歎一句,這習武之人,身體還真是好,早上還倒地昏迷,現在卻又精神抖擻。


    “誒嘿嘿嘿,還是楹兒說得對呀,老夫這就乖乖去躺著。”


    裴鶴嶸自知理虧,趕忙將手中捏著的棋子隨意丟棄一旁,然後迅速起身站立起來。


    “父親!您怎的沒有老老實實躺在床上歇息!”


    幾乎與此同時,裴景瑜也匆匆邁入房中。他一眼瞥見父親竟然筆直地站立在那裏,再往桌上定睛一看,擺放著一盤尚未結束的棋局,刹那間心中已然明了一切。


    “關你屁事。”


    裴鶴嶸聞言,雙手叉在腰間,擺出一副蠻不講理的模樣,仿佛在說:“我就是這樣,你又能奈我何?”


    裴景瑜:“????”


    一時語塞,隻能無奈地沉默不語。


    正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蕭聿珩忽然開口說道:“時辰已經不早了,本王軍中尚有諸多事務亟待處理,今日就不再叨擾諸位了。”


    言罷,隻見他不緊不慢地邁步朝著蘇扶楹緩緩走去,那張俊朗的麵龐之上掛著一抹慵懶閑散的笑容,微微眯起雙眸,用一種充滿探究意味的目光直直地與蘇扶楹對視起來。


    “這就要走了?天快黑了,吃個晚飯?”


    裴鶴嶸一張臉都垮了下來,今天中午是他這麽多年來吃得最開心的一頓飯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走了。


    “明日一早啟程,早些迴去了,星辭照樣留在攝政王那裏,你們若是想他了隨時可以看望”


    蘇扶楹行了一禮便在兩人戀戀不舍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臭小子,剛才笑什麽?”


    裴鶴嶸有些好奇,他也想與女兒獨處,卻被這小子占了機會。


    “小妹剛才叫我哥了,還叫您爹爹呢。”


    裴景瑜有些興奮,突然看見房間裏還有一個小弟,又感到一些不夠沉穩,便又恢複了那種沉穩。


    “當真?”


    裴鶴嶸滿臉不可置信,直到再次得到裴景瑜的肯定,一時間,年近五十的老頭子笑得跟個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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