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有些聽不明白江楓的話,畢竟他沒有江楓這般才思敏捷,能從妖王陸吾短短幾句話中聽出蹊蹺,推測出日後的處境。


    “拿好手中的棍棒,跟著我們走,誰落隊或者唧唧歪歪問個不停,那就是找死。”一個豬頭人身的妖怪身披銀色鎖子甲,手持一長戟,耀武揚威的唿喝著。


    這豬頭怪顯然是督軍似的妖怪,他的身後則是十餘名手持長鞭的豬怪。


    “我要迴家!”一個剛從童子蛻變成少年的可憐蟲淚眼汪汪的抱住了豬頭怪的腿。


    豬頭怪沒有想到麵前這群還沒上戰場的小妖竟然敢觸自己的眉頭,哭爹喊娘,麵上閃過了一絲猙獰。


    那少年忽然覺得小腹一陣刺痛,隨後發現自己人在高空,豬頭怪一臉冷笑,不發一言,但手中的長戟卻猛烈抖動了幾下,腹中的腸子都被瞬間絞斷,血水順著長戟傾流而下,在陽光下閃爍著妖異的紅芒。


    少年的鮮血讓豬頭怪異常的興奮,豬哼哼著,大臂一揮,半死不活的少年又朝上飛騰了數米,隻是依舊沒有落地,再度被長戟貫穿胸口,身子也被切成兩截。


    整座昆山山頭鴉雀無聲,別說那些人族少年,就是那些被擄來的妖怪也屏息沉默,顯然這血腥殘酷的一幕他們也未曾多見。


    看著在血泊中微微蠕動還未完全奇絕的兩截身子,江楓首先是感覺無比的惡心,胃部劇烈的翻騰著,卻嘔吐不出。


    緊接著是一陣心寒,冰冷徹骨,江楓甚至感覺自己的靈魂也為之顫抖,那是生命的終結,死神的召喚,在這個妖怪雲集的地方生命如草芥,微不足道。


    一旁的楊秋哪裏見過這等殘暴血腥的畫麵,吐了個昏天黑地,慘綠色的苦膽汁都嘔吐出來,半跪在地上爬不起來。


    “磨蹭什麽,跟上隊伍,快走!”又一豬頭怪出現在江楓和楊秋身旁不遠處,還狠辣的給了楊秋一記鞭打。


    豬頭怪手中的長鞭不是皮鞭,而是鐵鞭,揮舞起來咯噔作響,一記鞭打就算是鐵板也要留下深深的鞭痕。


    原本就四肢無力的楊秋哪堪承受這等力道的鞭打,背部的皮甲也起不到任何防護坐作用,皮開肉綻,頭一栽,匍匐倒地,暈死過去。


    “裝死!”豬頭怪似乎很是興奮,顯然很喜歡虐待新來的小妖們,再度揚起了手中的鐵鞭。


    死在豬妖鐵鞭下的小妖不知道有多少了,原本黝黑的長鞭早已經被小妖們的鮮血染成了暗紅色,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息。


    鐵鞭雷霆抽下,卻沒有落在楊秋的背脊上。


    江楓一聲悶哼,後背火辣辣的痛楚瞬間傳遍全身,火燒一般。


    “我背他走。”丟下這句話,江楓抱起了暈死過去的楊秋,昂然跟上隊伍,甚至沒有迴頭看豬妖一眼。


    這麽硬氣的小妖,還是童子蛻變成的小妖,豬妖還是第一次見識,下意識的收起了鐵鞭,色厲內荏的喝道:“小家夥,今天你豬爺爺心情好,算你們走運。”


    祖山群妖,不乏欺軟怕硬的妖怪,曾經有過被豬妖虐待的小妖最後成為祖神群妖統領的先例,這位統領自然斬殺了昔日虐待他的十餘頭豬妖,甚至有心要滅掉祖神豬妖一脈,若不是妖王出麵,祖神群妖中的豬妖恐怕都將死絕。


    江楓背著楊秋,加入了離開昆山的浩浩蕩蕩的小妖大軍中,行進途中小妖們都沉默不語,加上筋骨肌體拉長後,麵容變化了不少,原本在一個學堂朗朗讀書的童子們已經很難認出對方了,加上心情沉重,未來渺茫,如何會有談天的興致。


    曾經的童子,如今的小妖惜字如金,但真正的妖怪則漸漸的活躍起來。


    在妖力的刺激下,他們的力量敏捷得到了飛躍增長,尤其是一些天性好殺的妖怪,甚至時不時的瞄瞄身周的那些蹣跚前行的少年,伸出猩紅的長舌,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江楓皺了皺眉,因為有一頭豺怪不時衝著自己齜牙咧嘴,似乎按捺不住饑餓,要將背後的楊秋生吞活剝。


    換作一個天性涼薄的人,恐怕會將楊秋這個累贅丟在地上,自行自路,但江楓雖自嘲成了妖怪,但心如赤子,自然不會拋棄朋友。


    不過江楓沒有選擇和那頭不懷好意的豺怪肉搏,而是故意加快腳步,走到了一頭手持鐵鞭的豬妖身旁不遠,讓豺怪投鼠忌器,隻能繼續流著口水盯著江楓背上的楊秋,不敢妄動。


    妖王陸吾管轄的昆山屬於祖神三百六十五峰的中部區域,距離外沿與九大道門交戰的山頭,近的千裏,遠的足有萬裏。


    行進了十餘日,來自昆山的小妖們總算到了目的地:鼎山。


    鼎山因形似古鼎而得名,百年前管轄此座妖山的妖王乃是蛇中異類,九頭蛇妖,兇名遠播,稍不如意,便飛遁萬裏,一妖屠盡一城生靈,無論人還是牲畜都不放過,飲吸生靈們體內精血,所過之地幹屍遍地。


    九大道門中人對九頭蛇妖恨之入骨,卻奈何九頭蛇妖妖力高深,加上被祖神眾妖王庇護,隻能口誅筆伐。


    百年前九大道門殺上祖神山,鼎山的九頭蛇妖便首當其衝,被九大道門中的十位金丹高手結成九天十方滅天劍陣,惡戰一天一夜才誅殺了九頭蛇妖,讓其惡貫滿盈。


    如今的鼎山很多巨石都是暗金色,據傳就是被九頭蛇妖的妖血染成。


    江楓與楊秋並肩坐在一塊金色巨石上,望著鼎山山腳下那皚皚的白骨,一時無語。


    很顯然,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們也會化作一團白骨,成為後來小妖的感慨源泉。


    江楓舉目遠眺,發現鼎山山腳百裏外旌旗飄揚,紮有營寨,知道那便是九大道門中旌羅門外門弟子所居之地。


    這近半個月的旅途,江楓等小妖從豬頭怪的口中得知了即將麵對的境況。


    自己這群可憐的家夥就是鼎山新來的巡山小妖,接替那群埋骨於此的小妖們。


    接下來的與道門外門弟子日日惡戰,為的不是千百世的仇怨,隻是後半山的珍稀礦石。


    半月前還在私塾先生的教導下學習著聖賢之道,半月後卻到了這祖神鼎山與天衍界九大道門中的外門弟子廝殺,人生際遇變化,莫過於此了。


    江楓感歎了一番,卻未再多想。


    既來之,則不能不安之,成了一名巡山小妖,如果要想活命,總得想點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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