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兮吼完後,梁浩然沒有立刻接話。


    他交握在一起的雙手用力攪著,似乎要將骨頭擰斷一般。他的臉色是死人一般的蒼白,眼睫毛輕輕抖動,嘴唇開開合合好幾次,終究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要怎麽說呢?


    他知道顧若兮是顧渺兮的姐姐,所以在得知顧渺兮和沈家的關係後,他萌生了一個想法。


    或許,依靠沈家的勢力,可以在不傷害梁家利益的情況下解除他和連悠的婚約。


    如果,顧若兮對他還有感情,怎麽會勢必是要和連悠爭一爭的。


    隻是顧家的勢力不足以對抗連家,但多了一個沈家,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他是有勝算的。


    隻要顧若兮還對他留有一點點情意。


    就算沒有,他也可以重新開始,就像高中追求她一樣,直到她再次心動。


    他是這麽打算的,也這麽做了。


    可是連悠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他的下落,從清淩追到帝都,於是有了咖啡廳裏那一幕。


    顧若兮的態度模棱兩可,在確定她接受自己的愛意之前,他不會貿然和連悠撕破臉。


    連悠其人,占有欲強,幾乎到了病態的地步,但她聰明,懂得審時度勢。


    今天在咖啡廳,他看出了連悠的刻意。


    她表現的那麽衝動莽撞,看起來沒腦子,其實她的心裏早就有了計劃,並且完美的預估到了計劃的結局。


    結局就是,經過咖啡廳一役,顧若兮斷不會再次接受他。


    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演了一場戲,醜化自己的形象,表現得宛如一個潑婦——那麽歇斯底裏,那麽不顧形象,換得他這輩子再不可能找迴自己的愛情。


    “梁浩然,你家裏什麽情況,你比我清楚——我不會給你和顧若兮複合的機會,你死了這條心吧。”


    在警察局門口,她趾高氣昂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後揚長而去,再沒有多看他一眼。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恍然女人在咖啡廳不惜和沈瑜撕破臉麵的衝撞是為了什麽。


    那個女人就是個魔鬼。


    能夠拯救他,一直在拯救他的人就站在他的麵前,可是他再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垂憐,再也不可能擁有她的愛。


    想到這裏,梁浩然通紅的眼眶裏落下兩滴淚。


    “若兮……”他哽咽著,搖頭,“今天的事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們和大學時一樣,我們……”


    “夠了。”被男人的眼淚刺痛,顧若兮移開視線,一字一句,“梁浩然,我們不可能迴到大學時候,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女人躲避的視線給了他希望,梁浩然跨出一步,張開手臂將顧若兮緊緊抱進懷裏。


    “你這是做什麽?”沒料到他會突然做出這麽逾矩的行為,顧若兮奮力掙紮,怒道,“梁浩然!你鬆手!”


    男人和女人體能上的差異使得梁浩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女人的掙紮和反抗在他看來更像是一種撒嬌和欲拒還迎。


    “若兮,若兮,我們重歸於好,好不好?”他緊緊箍著她的腰,覺得這樣還不夠,低頭想吻她,“我們重新開始……”


    男人的臉湊近,顧若兮看著近在咫尺的臉,恍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這是她喜歡了六年的男人,是被對方甩了以後還藏在心底放不下的的男人——就是這麽一個人?這麽一個……混蛋。


    她很想笑。


    為了自己荒廢的六年,和等待的五年,也為自己自以為是的深情——白月光瞬間變成了白米粒,還是黏在衣服上甩不掉的那種,讓人看到了直覺得惡心。


    她竟然喜歡過這樣的人!


    梁浩然最終沒能吻到自己的救贖,因為有人伸手擋在了他和顧若兮之間。


    修長的手指堪堪攔在他嘴唇前,製止了他進一步動作。


    在他愣神的瞬間,就看到寬大的手掌直接糊在了他的臉上,沒等他迴過神,整個人已經被一股外力推了開去。


    男人邁著慢悠悠的步伐,擋在了顧若兮的前麵。


    他外形出眾,臉部線條柔和,唯有一雙眼睛陰鬱又冷然,說話語調痞裏痞氣的,聽起來滿滿都是挑釁:“喂,人家女生不想給你親,看不出來嗎?”


    被他一隻手推得撞到了牆壁上,梁浩然狼狽地揉著撞疼的肩膀,冷下臉:“你是什麽人?這是我和我女朋友之間的事,不用你多管閑事!”


    “你女朋友?哈。”短促地笑了一聲,男人揉著頭發,疑惑,“顧渺兮的姐姐什麽時候成你女朋友了?你誰啊?”


    這人認識顧渺兮?本以為他是個路人的梁浩然一驚,陡然想起眼前這人是誰:“你……你是蕭則?”


    男人挑起眉毛:“原來你知道我是誰啊。”


    蕭則,顧渺兮承認過的哥哥,網上都分析他應該是顧渺兮養父母家的兒子,可顧渺兮不是在顧家長大的麽?這個蕭則是怎麽迴事?難道真是顧渺兮的小情人之一?


    不對,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聽他的語氣,他和顧若兮也是熟人?


    “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男人拿出手機,鏡頭對準對麵,“不滾的話,我就把你錄下來發到微博上,曝光你剛才強吻人家姑娘的行為,以我微博的粉絲數,送你上熱搜不是問題。”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梁浩然隻能暫時收斂心思。


    “若兮——”他的目光越過蕭則,看向被他擋在身後的顧若兮,“等你什麽時候平靜了,我們再談……”


    “不用談了。”一番暴風驟雨後,顧若兮內心已經平靜如水,“梁浩然,你要是再敢來打擾我的生活,我會起訴你性騷擾。”


    想起他剛才想強吻她的嘴臉,顧若兮一陣惡心。


    “若兮……”


    “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


    等男人灰溜溜地走了,顧若兮鬆開握緊的雙手,平複了一下心情,轉向蕭則:“謝謝你,蕭……”


    迎上男人似笑非笑的視線,她愣愣住嘴。


    這個人,這種玩味的眼神……


    他不是蕭則。


    想起蕭則遇襲的那天晚上,她見到的那個男人——那時的蕭則有著和此刻一樣的眼神。


    “你是……”顧若兮試探著問道,“蕭喻?”


    蕭則為了保護自己,分裂出的第二重人格。


    “咦?這次一眼就認出我來了?”蕭喻雙手插兜,笑眯眯地湊近她,“看來,上次那個吻讓你印象深刻啊,顧若兮~”


    提起那個吻,顧若兮本來的心平氣和被徹底打亂,她胸口劇烈地起伏兩下,瞪他:“對,畢生難忘,畢竟我活這麽久,第一次遇到吻技菜成你這樣的男人。”


    “口是心非呢。”蕭喻笑得更開心,“那時候你明明很享受。”


    “……是什麽讓你產生了這種錯覺?”對待蕭喻,顧若兮像是吃了槍藥,哪有麵對蕭則時的半分溫柔,“想必沒有人告訴過你,普卻信的男人最討人嫌。”


    “普卻信?”男人歪頭,眼裏是天真的疑惑,“什麽意思?”


    顧若兮:“……”她本來憋了一肚子的火,忽然就噗嗤一下,滅了。


    火氣散去,她頓時發現事情的不對勁:“蕭喻,現在是什麽情況?”


    “什麽什麽情況?”


    “你怎麽在這裏?蕭則呢?”


    “蕭則放心不下你,跟上來,就看到那家夥對你動手動腳。”


    顧若兮皺眉:“你的意思是,蕭則不想幫我,所以換了你來?”


    “你們女人是不是都很喜歡把事情往不好的方麵想?”蕭喻又湊近了一點,“如果我說蕭則故意不幫忙,你是不是就不肖想他了?”


    我沒有肖想他!看著這張笑眯眯的臉,顧若兮很想給他一巴掌。


    “不過你知道的,蕭則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蕭喻歎了口氣,“要不是他過來幫忙,哪有我出場的機會呢。”


    顧若兮抿了抿唇,暫時相信了他的話。


    走廊裏說話不方便,她想進門,誰知對方比她更快一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顧若兮看他:“幹嘛?”


    “我可是救了你哎。”蕭喻拉著她的腕子,邀功,“你不準備報答我一下?”


    “報答?”顧渺兮說比起蕭則的穩重,蕭喻更像個孩子,善意和惡意都表達得很直接,顧若兮耐著性子,問道,“你想我怎麽報答?”


    “以身相許就算了……”蕭喻想也不想,“要不,你陪我去個地方?”


    顧若兮警惕:“哪裏?”


    “一個能讓我開心的地方。”蕭喻拉著她往電梯走去,“既然想報答我,今晚就陪我一起開心,我不開心,你的報答就算失敗咯。”


    幼稚。顧若兮嘀咕了一句,很想甩開他,可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又沒能狠得下心。


    ……


    梁浩然剛下樓,就遇到了前來找人的連悠。


    女人站在他的車旁邊,低頭玩手機。


    聽到腳步聲,她抬頭看向他,勾唇一笑:“這麽快就下來了?”


    “你……”麵對未婚妻,梁浩然眼裏的光明明滅滅,最後定格成絕望,“你到底,想我怎麽做?”


    連悠愛他嗎?他覺得是不愛的,一點也不。


    就像他留著前女友的照片,連悠的手機屏保同樣是她和另一個男人的合照。


    聽連悠的母親說,那個男人是她大學時期談的男友,在一場車禍中為了保護她,意外身亡。


    有這樣的初戀存在,她怎麽可能對他這個家族聯姻的傀儡感興趣?


    “我能想你怎麽樣?你這話說的真奇怪。”連悠收起手機,淡淡,“我隻是希望你趁早死心,乖乖和我結婚……啊,就算你不和我結婚,顧若兮也不會再要你。”


    “那還不是因為你!”說起這個,梁浩然一腔委屈爆發,“要是沒有你,我和若兮……”


    “就算沒有我,顧若兮也不會選擇你。”連悠冷笑,“梁浩然,同樣身為女人,我可比你了解女人——顧若兮看你的眼神已經沒有任何情意,你再糾纏,也不過是徒增人家的厭煩,何必呢?”


    “……”你胡說!你胡說!內心在瘋狂的囂叫,可他卻說不出反駁的話,隻能瞪著女人,妄圖用眼神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無視了他憤怒的眼神,連悠還在繼續說:“說不定,還會因為你,斷了人家本來好好的姻緣,那你可就造孽了,梁浩然。”


    說完,連悠拉開車門,問他:“直接迴去?還是一起吃個飯?”


    梁浩然站著沒動。


    “不走?”


    “連悠,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隻是想和你結婚,這個問題,在我們的訂婚宴上,我就告訴過你。”


    “你不愛我,為什麽還要和我結婚?沒有愛情的婚姻,對於你我來說,都是墳墓。”


    仿佛覺得他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連悠失笑:“正是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愛情,結婚不是正好?梁浩然,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懂?”


    “什……什麽?”


    “沒有感情,也就沒有所謂的對彼此的責任,結婚以後,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不是很好?”


    “……”


    “梁浩然,實話告訴你,我不需要一個深愛我的男人,我這輩子也不會再愛上別的什麽人,如果我的結婚對象對我產生感情,反而讓我很為難,你,剛剛好。”


    “剛剛……好?”


    “對,你可以一輩子記著你的顧若兮,讓她成為你的白月光朱砂痣,而你和我,我們之間隻需要利益,就夠了。”


    就,夠了?隻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嗎?


    互不幹涉,各自逍遙。


    梁浩然盯著她看了片刻,走到駕駛座那邊,道:“上車,我先送你迴家。”


    看來是說通了?連悠悠然一笑,最後看了眼公寓的大門。


    嗬,男人就是這樣,隻要符合他的利益,什麽初戀愛人,又算得了什麽呢?


    ……


    聽說公司領導找她有事,顧渺兮忍痛放棄去蕭則家蹭飯的機會,打車到了公司。


    徐翊已經等在大廳,看到她,她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你總算來了小祖宗。”


    “哪個領導要見我?”顧渺兮單手按在心口,“你知不知道,我本來要去蕭則家蹭飯的。”


    “不知道。”徐翊道,“風總直接給我打電話,說對方已經在公司總裁辦公室等候多時了。”


    “風清說的?”顧渺兮嚴重懷疑風清在和她開玩笑,不過本著對待工作和老板的認真態度,顧渺兮整理整理儀容,跟著徐翊往電梯走去,“你當時和宸印娛樂談合同的時候,有特別反對或者看我特別不順眼的人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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