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遙知的住處和蕭則的在同一個小區。


    車子停到路口,顧渺兮下車。


    遠遠地,有挺拔的身影立在樓下。


    聽到車聲,他看向她的方向。


    顧渺兮同樣看到了站在晨霧裏的人。


    沒想到他會等在樓下,猜到自己又讓他擔心了,顧渺兮愧疚地清了清嗓子:“蕭則。”


    青年快步走到她麵前:“這麽晚了,你跑出去做什麽?”他摸摸她被霧氣氤濕的頭發,連忙脫了外套裹到她身上,“手機也沒帶。你知不知打不通電話我有多擔心?”


    顧渺兮低頭聽訓:“對不起,蕭則。”


    從來拿她沒辦法,蕭則再次摸摸她的頭發,低聲:“迴去衝個熱水澡,免得感冒。”


    顧渺兮點點頭。


    蕭則這才抽出空來看向送顧渺兮迴來的人。


    真真是位美人啊。即使混跡娛樂圈,蕭則也不禁在心裏感慨了一句。


    注意到蕭則的目光,顧渺兮這才想起來介紹兩人認識:“蕭則,這位是單遙知,是我的朋友。”


    這美人應該挺符合顧渺兮的審美,不然……她也不會把他介紹給他。


    莫名有種自家大白菜要被端了的感覺,蕭則眼皮子跳了跳,客客氣氣地向單遙知道了謝:“多謝單先生送我妹妹迴來——渺渺這孩子很任性,給你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說完,把顧渺兮往自己身後撥了撥,一副“你離我家大白菜遠點”的警惕模樣。


    沒想到兩人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單遙知看了眼垂頭喪氣的顧渺兮,眼裏盈了笑:“我和渺渺是朋友,蕭先生不用這麽客氣。”


    感覺女生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本來準備告辭的蕭則迴頭看向顧渺兮。


    “蕭則,你先迴去,我有話和單遙知說。”顧渺兮保證,“也就三分鍾,很快的。”


    她盯著他凝了小水珠的鬢角:“你穿這麽少,會感冒的。”他的外套在她身上。


    早知道蕭則會等在這裏,她下車的時候就不該脫了單遙知的外套


    不想給她添麻煩,蕭則歎了口氣:“早點迴來休息,你明天還要趕飛機。”


    顧渺兮推他進去:“知道啦,你迴去了記得用熱水泡腳。”宛如交代上了年紀的家長。


    蕭則:“……”


    男人警告似的再次向單遙知道謝後,不情不願地迴去了。


    等蕭則進了電梯,顧渺兮收迴視線。


    “沒想到,你和蕭則……”單遙知注意到蕭則對她的稱唿,“是兄妹?”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把他當做朋友,顧渺兮沒有隱瞞,“他是我養父母家的哥哥。”


    養父母?她的養父母不是顧家人麽?


    單遙知心裏疑惑,沒有多問:“看得出來,你們感情很好。”


    顧渺兮裹緊身上的外套,沒有否認:“蕭則對於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到了晚上容易多愁善感,她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我和他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他對我很好,養父母也對我很好,就像我真的是他們的親人一樣。可是……”


    單遙知走到她麵前:“顧渺兮。”


    “嗯?”她應聲抬頭。


    “你今晚是不是做噩夢了?”


    “……你怎麽知道?”


    他神神秘秘:“我猜的。”他迴身敲了敲車窗,司機會意,開車離開。


    “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了。”他看了眼不遠處還亮著燈的咖啡廳,“我祖母告訴我,如果做了噩夢,說出來就好了。”


    “說出來?”


    “說出來,以後就不會再做同樣的噩夢。”


    “真的?”顧渺兮對這個說法持懷疑態度,“那……”她看向咖啡廳,“你要陪我去咖啡廳坐會兒嗎?”


    他頷首:“樂意之至。”


    ……


    咖啡廳裏光線溫暖,這個點已經沒有客人,隻有一位年輕的娃娃臉女生坐在收銀台裏麵看電視。


    顧渺兮找了個靠近角落的位子坐下,單遙知留在前台點餐。


    女孩聽到動靜後,抬頭就看到男人漂亮的臉和女孩纖細的背影。


    她呆了呆,神色間沒什麽變化,視頻按下暫停鍵,麵無表情:“你好,請問需要什麽?”


    單遙知看了下飲品單,道:“給我一杯熱牛奶。”


    熱牛奶?女生道:“需要加料嗎?”她在飲品單最下方點了點,“這裏是加料區。”


    隻看一眼,單遙知道:“熱牛奶就好,別的不用了,謝謝。”


    “好的,一共十八元,掃碼還是現金?”


    “現金。”單遙知拿出錢包抽了張紅票票遞給女生。


    已經很久沒有遇到用現金付款的客人了,女生接過錢:“找您八十二元,稍等。”


    ……


    顧渺兮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單遙知還沒來,她探頭尋找男人的身影。


    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不知道會不會點飲品?


    又等了片刻,單遙知端著熱牛奶過來了。


    看到放在麵前的玻璃杯,顧渺兮抿唇:果然是熱牛奶……


    “你不喝點什麽?”


    “我喜歡喝茶。”單遙知在她對麵落座,“這裏好像不提供。”


    顧渺兮喝了口熱牛奶,身上的寒意散去不少:“單遙知,聽我講故事會不會覺得無聊?”


    “不會。”他直白,“你說什麽我都愛聽。”


    顧渺兮也沒和他客氣:“你猜對了,我今晚做了噩夢,夢到了一些小時候的事。”


    “在顧家?”


    “不是。”顧渺兮搖頭,“爺爺對我很好,姐姐也很照顧我,我在顧家,很幸福。”


    幸福兩個字從她口裏說出來,聽起來格外感慨。


    在顧家,雖然有不安分的因素存在,但因為顧老爺子的偏愛和顧若兮的支持,她在顧家順風順水,沒受過委屈。


    “是在去顧家之前。”顧渺兮道,“爸爸媽媽帶著我和哥哥出去玩,我們在路上出了車禍,爸爸媽媽在車禍裏去世了。”


    她說這些的時候,清澈的眸子裏染上了一層陰翳。


    “我和哥哥逃了出來……那天的雪很大,有人一直追著我們不放,哥哥讓我藏起來,他去找人求救,然後迴來找我。”


    她用了“逃”和“求救”,還說有人追著他們。


    聽到這裏,單遙知恍然。


    他似乎知道她是誰了。


    “我在雪地裏等了很久,沒有人來,哥哥沒有來,也沒有人來救我,我以為自己會凍死在雪地裏。”顧渺兮喝了一口牛奶,“好在,我遇到了蕭則——蕭則把我帶迴家,我成了他的妹妹。”


    她迴憶著那段日子,眼裏陰翳散去,有了些許暖意:“那段日子也很幸福。後來……”


    後來,是她真正的噩夢的開始。


    顧渺兮忽然頓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後來,那些人找到你了?”單遙知問道,“最開始製造車禍的那些人。”


    在她決定向他傾訴自己噩夢的那一刻,便已經準備將自己的過去告訴他。


    她不說,以他手下的勢力,查出她的身份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不驚訝他立刻理清其中的恩恩怨怨,顧渺兮道:“嗯,他們找到了我養父母。”


    後麵的話不需要繼續說。


    如果她的養父母還活著,她不會出現在顧家。


    的確是噩夢。


    對於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來說,打破安逸的生活,直麵血淋淋的現實……她能長成現在這樣的性子,已經是很幸運的事。


    “沈琢找過我。”她將自己的秘密全盤托出,他也沒有隱瞞她的必要,“他在找你。”


    “找我?”


    “他拜托我幫忙調查你的身份,想必不是一時的興趣,他還在找你。”


    “那又如何?”顧渺兮聲音冷了下去,“我在原地等他的時候,他沒有迴來找我——現在才想著找我麽?早就沒有意義了。”


    被蕭則家收養以後,她每天都會迴自己躲藏的地方等,從早到晚。


    可她的兄長沒有迴來。


    他沒有迴來找她。


    如果沒有蕭則,她會死在那年的大雪裏。


    “十五年前,他沒有迴來找我。七年前,他也沒有找我,四年前,也沒有。”


    十五年前,車禍發生的時候。七年前,他被沈老爺子接迴沈家的時候。四年前,他正式掌權的時候。


    他有很多次的機會可以找她,可他沒有。


    “沈琢有妹妹。”顧渺兮捧著玻璃杯,感受著掌心的溫度,“徐翊姐告訴我的。”


    他不找她,她也沒有刻意去關注他。


    知道他有個妹妹,還是上次徐翊無意中提起她才知道。


    “你說葉染歌?”


    “你知道?”


    “嗯,沈琢和點絳有合作。”


    點絳,帝都最大的拍賣場,很多市場找不到的東西,隻要價格合理,都可以在點絳拍到。


    “他想要什麽?”


    “靈芝草。”救命的藥。


    “為了他那位妹妹?”顧渺兮冷冷嗤了一聲,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小女生對沈琢那位素未謀麵的妹妹敵意滿滿。


    單遙知盯著她看了片刻,若有所思:“你要是討厭那個女人,我可以讓沈琢以後再也拿不到一株靈芝草。”


    顧渺兮抬眼瞅著他,似乎在判斷他這話是真是假。


    單遙知任她打量,神色自若。


    “不用。”顧渺兮哼了一聲,喝奶,“我不是個喜歡連坐的人——我討厭沈琢,可並不討厭他那位妹妹。”


    不管那個姑娘是什麽身份,需要靈芝草救命,想來活得也很辛苦——女人何必為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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