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善合上門離開,房間裏隻剩下爺孫倆。


    蘇蕎止步在電視機櫃旁邊,離沙發躺椅還有段距離,蘇永國在電話裏沒說什麽事,但此刻靜默壓抑的氣氛,還是能讓人猜到兩三分,她拎著包的手指蜷緊,注視著沒有任何反應的蘇永國,過去許久才低聲開口:“爺爺。”


    蘇永國總算睜了眼,像是剛睡醒,他扭過頭看到蘇蕎:“來了?”


    說著,手撐住躺椅想坐起身。


    蘇蕎見他動作略吃力,立刻上前攙扶髹。


    蘇永國站起來,借著她的扶力往邊上的椅子一坐,又用手點了點對麵的床,示意蘇蕎坐下,他笑起來眼角又多了幾道褶子:“本來是想看會兒報紙,結果坐著坐著就睡過去,人老了,反應也變得遲鈍。”


    “您才七十過一半,哪兒老了?”


    蘇蕎拿過床上的毛毯,對半折疊後蓋在蘇永國的腿上:“這種天氣,如果不用上班,我也會窩在被子裏睡個一整天。蠹”


    “下午往工地跑了?”蘇永國突然問她。


    蘇蕎沒想到老人家會知道,有些驚訝的看向蘇永國。


    蘇永國笑的和藹,用眼神往她的休閑鞋上瞧了瞧,蘇蕎低頭看去,鞋麵上有汙漬,是從工地上沾來的,就連鞋子邊緣都很髒,又聽到蘇永國說:“如果在外麵真的辛苦,不用硬撐著,隻要爺爺還在,鴻興不倒,不會讓你擔心溫飽問題。”


    “在恆豐挺好的。”蘇蕎抬起頭,發自內心的說:“我剛參加工作,幹起活來做不到得心應手,等到熟悉後,在哪兒工作都一樣。”


    蘇永國看著眼前這個長大成人的孫女,不可否認,蘇蕎的確是蘇家孫輩裏最聰慧的孩子,可惜,偏偏不是蘇家的根,想到這點,他心中無不遺憾。


    蘇蕎知道,蘇永國喊她過來,不可能是突然想關心她的工作。


    前晚住院部外的那幕在腦海裏迴放。


    她先開誠布公:“爺爺,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那晚的事你奶奶已經跟我說了。”蘇永國開腔的聲音略低,似有無奈在裏麵,順手也將紫砂壺放迴茶幾上。


    蘇蕎的視線定格在那把壺上,正是她那日買去的茶具套裝裏的。


    “我一直以為我當年做的決定是對的。”


    蘇永國像陷進迴憶裏,過了會兒,他滄桑的嗓音再響起:“那時候,是我讓你小叔出國的reads();。”


    蘇蕎看向蘇永國,眼底交織了太多情緒,因為隱隱猜到的真相。


    那時候——


    是指她重迴蘇家的半年後嗎?


    蘇永國繼續道:“蘇家不應該出現這樣的事情,哪怕你不是延安的孩子。”


    蘇蕎的眼眶紅起來。


    原來在這個家裏,早就有人知道。


    甚至在她還沒明白對蘇衍霆的感情之前。


    蘇永國見她垂眼不說話,幽聲道:“你是個好孩子,爺爺是過來人,知道生活的不易,你年紀還小,尤其是那個時候,容易錯把孺慕當成其它不該有的感情,隻是我沒想到你後來會去英國留學,更沒想到——”


    他沒再說下去,話中的惋惜隨著那聲長歎宣泄出來。


    蘇蕎隻是問:“他也知道麽?”


    蘇永國點了點頭:“那時候我找他談過,你還小,他已經是成年人,做事需要知曉輕重緩急,他說你隻是把他當哥哥了,讓我不要想太複雜,我提出讓他迴英國,他答應的很爽快,後來他帶著袁卿迴來說要結婚,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最起碼我擔心的情況永遠不會再發生。”


    然而,事實卻跟他以為的相去甚遠。


    還是以這種方式揭露出來。


    在倫敦的四年,即使兩人不是朝夕相處,但情根早已種下,又怎麽會不發生點什麽?


    蘇永國閉了閉眼,臉上皺紋更深:“你小叔現在要離婚,不管是什麽緣由,我都不願意去想是因為你,隻當袁卿跟他之間出的問題,在我心裏,你是我蘇永國的孫女,是蘇延安的女兒,這個認知從來沒有改變過。”


    所以,他永遠不會給她機會成為他的兒媳婦對麽?


    這是今天叫她過來的目的,讓她打消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


    蘇蕎鼻子泛酸,自嘲的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她想說,我從來沒打算破壞誰的婚姻,我已經放棄對他的執迷不悟,我有自己交往的對象,可是喉嚨像被一隻手捏住,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這時,房間的門被人用房卡從外打開。


    蘇澤楊穿著西裝進來,看到坐在那的蘇蕎,欣喜的跑過來:“姐,原來你在這陪爺爺,我看你一直沒來,剛還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


    蘇蕎扯唇角,衝他莞爾:“穿這麽少,不冷?”


    “還好,酒店裏都有暖氣的。”


    蘇澤楊羞澀的笑。


    蘇蕎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越過蘇澤楊的身體,她看到楊麗媛緊跟著進來,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楊麗媛穿著瑞蚨祥的定製旗袍,外搭黑金鑲嵌的披肩,隨著她的走動,披肩處的流蘇輕輕晃漾。


    “楊楊,你媽已經到了,你去門口接她一下。”


    楊麗媛看著孫子,語氣和善親切reads();。


    聽說梁慕貞今晚也來生日宴,蘇澤楊喜出望外:“我現在就下去,”跑到房門口,他又停下腳步迴頭道:“賓客都到差不多了,小叔叫我上來請爺爺的,姐,奶奶,你們跟爺爺早些下去,大家都等著壽星呢!”


    房門砰地一聲關上,整個房間瞬間變迴之前的壓抑沉靜。


    楊麗媛不至於再動手打蘇蕎耳光,態度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有些話你爺爺應該已經跟你說了,以前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現在我發現了,我的立場不會變,我們蘇家,哪怕衍霆真的離了婚,也不能接受你來當這個兒媳婦。”


    蘇永國聽不慣妻子這般咄咄逼人,當場嗬斥:“一大把年紀,對著孩子就不能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你認為怎麽樣的態度才算好?苦口婆心的勸她對叔叔不要抱有不該有的念頭,還是像你一樣,不動聲色的把兒子送走,七年前我的大兒子沒了,老二又不頂用,隻剩下老三能支撐家業,袁家說翻臉就能翻臉,前段日子我到處求人幫忙,願意搭把手的又有幾個?你和延安把她當親生的孩子,她呢,是不是也把你們當成親人?”


    “夠了,”蘇永國額頭青筋突顯:“越說越不像話,你給我出去!”


    楊麗媛從來不是溫婉的女人,她不像蔣梅君那麽強勢,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好脾氣:“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麽?蘇家出事情,蔣董事長那麽喜歡她,蔣旭也一表人才,她死活不肯同意,現在我算想明白了,”她冷冷一笑:“衍霆離婚,不正合了她的心思,她又怎麽肯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楊麗媛說的話,像鐵錘一下又一下砸在蘇蕎的心頭,她在蘇家出事後盡了綿薄之力不是麽?


    她隻是,不願意用太勉強自己的方式。


    “鴻興這些年是什麽情況,你比我更清楚,”楊麗媛深唿吸後開口:“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不能在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年紀看到子孫後代再為生計奔波受累。”


    蘇永國無言反駁,疲憊的合上眼。


    楊麗媛看向始終沉默的蘇蕎:“蔣董事長今天也帶了蔣旭過來,延安把你當親生骨肉養了這麽多年,不管你是報恩也好贖罪也罷,應下這門婚事,就當是成全我這個老太婆失去兒子後的最後心願。”


    隻要她嫁了人,這個家才能消停下來,不會再出雞飛狗跳的鬧劇。


    蘇蕎理解蘇永國跟楊麗媛的想法,即使這種理解讓她心痛,她抬眸看著楊麗媛問:“我媽也同意這麽做?”


    “我上午跟她打過電話,蔣家家大業大,蔣旭已經親口許諾會好好待你,她沒有什麽意見,一直以來你都是聽話的孩子,把自己困在一段不可能的感情裏,到最後遭罪的隻是你自己,嚐試著重新開始,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其他人,隻好不壞。”


    說到這裏,楊麗媛的臉色有所緩和。


    蘇蕎沒去看蘇永國,因為她知道,蘇永國是默認的。


    所有人盡數通過一個決定,身為當事人的她,卻是最後知情的那個人。


    現在,他們不是在跟她商量,隻是通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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