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的突然轉變,讓蘇蕎抬頭看向陸靖深。


    他側身立在防護欄前,單手握著防護欄,指間的香煙已經快燃到盡頭。


    男人幽深的視線眺望著遠方,絢爛煙火點亮了寂靜的夜空,忽明忽暗的光影映著他的臉部輪廓,蘇蕎看不清他五官上的表情,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突然和自己說這些。


    “我母親獨自一人帶我和我姐,日子過的很辛苦,我們住的房子也是我父親堂兄的,隨時都可能被收迴去,後來她和我說,如果我父親還在,或許不用天天看人眼色,活在別人的鼻息之下。”陸靖深彈了彈煙灰,沒有抽:“我當時沒吭聲,不過我心裏想的是,如果我父親還在,我們可能連個住所都不會有,每天還要麵臨各種討債人的糾纏,反倒是他死了,家裏親戚還會因為同情善待我們一些。”


    他將往事講得輕描淡寫,好像那都不是他的幼年經曆,語氣裏也不免顯冷血寡情reads();。


    對蘇蕎而言,家人是非常珍貴的存在,所以她很願意去維護這份親情鞅。


    哪怕她從8歲到15歲的這段時期過的不算愉快,但蘇延安在她心目中塑造了一個高大的父親形象,所以,她理解不了陸靖深這種寧願父親去死換取生活安寧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即便父不詳,她的童年也不存在過分陰暗。


    蘇蕎心裏不是沒有疑問,譬如他那次是怎麽從人販子手裏逃脫的,她可以確定他沒被拐賣,要不然今晚不可能和他姐姐外甥女同坐一張桌吃飯,再譬如,他們姐弟為什麽會被蔣家收養,蔣梅君生有一對兒女,那個時候蔣家並不缺孩子,還有,他的母親呢,是什麽時候過世的?


    可是這些,她都沒有問出口。


    他自己說出來,和她主動去挖掘,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


    蘇蕎等著他再說些什麽,可是很長一段時間,陸靖深都沒再開口說話。


    過了會兒,陸靖深迴過頭看她:“還不走,想我送你?”


    “……”蘇蕎的手指,握緊肩上的包,心頭有被他奚落的不自在,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終究心有不甘,折迴去。


    陸靖深發現她迴來,撚煙頭的動作稍有停頓,抬眼瞧她。


    對上他的目光,蘇蕎張嘴,卻突然忘記要說的話,反而被他將了一軍:“真想讓我送你迴去?”


    他的語氣,流露出輕佻戲謔之意,又帶有幾分涼薄。


    蘇蕎覺得他這話有嘲諷,她的臉頰發熱,仍然故作淡定的說了句:“訴苦是你們這些男人的慣用伎倆,那又怎麽樣,我不認為自己是拯救你於水深火熱的救世主,你和我說再多也沒用。”


    話畢,她揚長而去。


    腳後跟還疼著,她卻不允許自己在他視線範圍內一瘸一拐。


    冷靜後,又覺得剛才那句話,純粹是多此一舉,心裏不免對自己感到懊惱。


    陸靖深看著她在黑夜裏越走越遠的倩影,慢慢收迴視線,他看著遠處已經恢複寂靜的夜空,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和她說這些事,可能是因為在心裏藏得太久,漸生黴漬,忍不住想要拿出來曬一曬。


    ……


    穿著8厘米的高跟鞋,六七百米的路,似乎有些走不到頭。


    一輛黑色轎車從旁邊駛過。


    借著車尾閃爍的燈光,蘇蕎注意到邁巴


    赫的標識,再看,發現就是陸靖深那一輛。


    那車開出一段路,緩緩倒了迴來。


    蘇蕎沒矯情,腳還不舒服著,而且,經過剛才那番交


    流,陸靖深哪怕有再好的興致都已經被她的不識趣攪壞reads();。


    瞧見副駕駛椅上的西裝,本來也沒打算坐這個位置,她拉開後車門坐進去。


    陸靖深重新發動引擎。


    車內安靜,男人戴著鋼表的左手打了半圈方向盤,邁巴


    赫匯入車流中。


    蘇蕎從車窗外收迴目光,轎車已經快駛下江北大橋,她說:“在前麵萬達廣場的地鐵站放下我就行。”


    現在這個點,應該趕得及最後一趟地鐵。


    蘇蕎還有一個打算,即使沒了地鐵,地鐵站附近打車也很方便。


    陸靖深沒接話,但不可能沒聽見,所以她不再重複。


    儀表台上的手機響了。


    蘇蕎見過陸靖深接電話的場景,卻第一次留意他的手機,是一部商務灰的蘭博基尼手機,tl688係列,以前她在高檔餐廳兼職時看到客人用,陸靖深的這部,具體哪一款她沒識別出來,可能隻需一萬多點,也可能要十幾萬。


    過了會兒,陸靖深才拿過手機。


    電話剛接通,那邊傳來明崢氣喘籲籲的興奮聲音:“怎麽樣?時間掐得準吧?”


    “沒什麽事先掛了。”


    車裏很靜,坐在後麵的蘇蕎能把明崢說的話聽清七八分。


    她不想被人誤會在竊聽,把視線投向車窗外。


    明崢聽到陸靖深不冷不熱的語氣,急了:“到底行不行啊,煙火都放了,你是不是還沒把人搞定?”


    蘇蕎依舊望著窗外,手指卻攥緊了擱在腿上的包。


    當發現自己是別人交談的話題,還是個不怎麽好的話題,尤其是那句搞定,讓她生出羞惱,偏偏還要裝出從容泰然的姿態,可她很清楚,自己遠沒有練就那麽豁達的心境,可以不去在乎別人講的話。


    陸靖深似乎也不願在電話裏多講:“有事迴去再說。”


    “你們人呢?怎麽不在橋上。”


    明崢愣了一愣,旋即在電話那頭嚷起來:“你怎麽說走就走,走之前怎麽不通知我一聲,好歹把我捎走啊!我那車前兩天拉去保養了,剛才還是打車過來的,就算急,你別這麽猴急,我去~大冷的天,我連秋褲都沒穿趕著來幫你放煙花,你好意思為個女人把我丟海邊!”


    “現在在開車,先這樣。”陸靖深話講得幹脆利落,準備掛了電話。


    “不帶你這樣的,那我怎麽辦,你總得找人來接我下橋吧。”


    陸靖深往後視鏡裏看了眼——


    路燈光掠過車窗,蘇蕎別頭看著外麵,心無旁騖的樣子,耳根卻紅了一大片。


    收迴視線,陸靖深隻說讓明崢自己打電話找人reads();。


    明崢以為他是趕著去辦事,掛電話前不忘好心提點:“那姓蘇的,我上次觀察過她走路的姿勢,隻要這段日子裏沒出意外,應該還是個處,你辦的時候悠著點,這些處都對那方麵存在美好的向往,你別太猛,也別搞太多花樣,省得把人折騰得下次見你就躲,最重要的一點,記得把套備好,別圖一時快活繳在她身體裏,搞出人命,姓蘇的那種性子肯定逮著要和你結婚……”


    陸靖深已經按下掛斷鍵,把手機往儀表台上隨便一丟。


    車裏重新陷入靜默。


    蘇蕎臉紅耳赤,她上學時聽宿舍同學講過,一個男人在女人麵前裝的再風度翩翩,轉身迴到雄性群裏,立刻脫下人皮變禽獸,聊天說的話更是沒有下限,但自己真的遇到了,除了尷尬,更多的是羞憤。


    她覺得自己那次不該用水潑姓明的,應該直接拿杯子往他頭上砸。


    蘇蕎的思緒紛亂,等她反應過來,車子早已駛過地鐵站。


    想開口,卻發現車子正開在去天河灣的路上。


    ……


    晚十點四十分,邁巴


    赫停在天河灣23幢公寓樓下。


    蘇蕎什麽也沒說,兀自推開車門離開。


    走進電梯,她隱約感覺到有地方不對勁,具體又說不上來。


    電梯門在13樓開啟,走到公寓門口,準備拿鑰匙開門,發現兩手空空——她忘了拿包。


    ……


    蘇蕎從樓裏出來,看到那輛邁巴


    赫還在,頓時鬆口氣。


    可是,看到倚在車旁的男人,又覺得頭皮發緊。


    陸靖深單手抄著袋,另一手正拿著她的包,低頭似乎在端詳,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往這邊望來。


    蘇蕎走下台階,走到他麵前,伸手要包。


    “喜歡這個款式的包?”


    蘇蕎不想迴答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見他不動,主動去他手裏拿。


    陸靖深突然問:“覺得蔣旭怎麽樣?”


    “還不錯,最起碼不會心懷不軌,對人動手動腳。”


    陸靖深聽出她在借話諷刺自己,並不介意,反而道:“明崢說得沒錯,我的確想和你做


    愛。”


    ---題外話---在110章裏寫到的,陸總和中年老板說蘇蕎有趣,當時那麽說,是為了讓那個老板不要過多關注蘇蕎,隻把蘇蕎當做陸靖深身邊一個很普通的女人,那老板一直在打量蘇蕎,被老陸的話給拉迴注意力了。畢竟,如果那個中年老板在生日宴上認出蘇家小姐跟陸靖深有一腿,對蘇蕎的名聲很不好,老陸下意識在維護蘇蕎,大家說,是不是這樣?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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