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上跟澤楊做作業。”


    蘇蕎站在車邊,平和的口吻,掩不住縈繞在兩人之間的淡淡尷尬。


    想讓他把兒子領走,卻組織不出恰當的言辭,她也不明白為什麽突然會去顧慮陸靖深跟他兒子的感受,莫名的,想起了蘇澤楊說的那番話,可能再硬的心,都有柔軟的一麵,難怪女人會被稱作是‘心慈手軟’的代名詞。


    深夜,即便蘇蕎穿了件外套,當風吹過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風從領口灌入的涼意。


    忍不住用雙手抱緊自己的手臂鞅。


    陸靖深下車,從後座拿出一個紙袋,裏麵裝了陸則冬的衣服。


    “他晚上有時候會流鼻血,你多注意一點。旎”


    “嗯。”


    這一聲應下,蘇蕎就有些後悔。


    她又不是他家的保姆,現在是他兒子賴在她家不走,她沒義務還要把他兒子伺候得舒舒服服。


    陸靖深已經把紙袋遞過來。


    男人的手很大,手指骨節分明,修長而削瘦,帶著男性獨有的陽剛。


    蘇蕎看到他捏著紙袋邊緣,她拎過袋子的細麻繩,有意無意地避開他的手,想拿了東西盡快上樓,陸靖深沒即時鬆手,她擰眉,手上用了力道,依舊沒有抽動。


    目之所及處,恰好是男人挺括的西褲襠部。


    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看他的那裏,蘇蕎心跳有些亂,她快速移開視線,又想抽紙袋,結果陸靖深腕上不過稍稍用力,她整個人就帶得往前趔趄,兩人挨得很近,近到她能感覺男人低頭時薄唇好像掃到了她的劉海。


    “臉上的疹子好了?”他問。


    大晚上,一個男人離你這麽近,說著關心你的話,很難不讓人想歪他的企圖。


    蘇蕎也沒想到,他那天在麗景軒居然注意到自己的過敏症狀。


    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她隨口說了句‘好了’,想要退開跟他保持距離,陸靖深卻突然抓住她的小手。


    掌心幹燥的熱度那麽清晰,讓蘇蕎有些不知所措。


    陸靖深察覺到她的掙紮,減輕了手上力度,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改為輕握她的細腕。


    蘇蕎掙不開,心裏又不願任人宰割,對陸靖深的種種行為,她想囊括為有錢人追求女人的手段,可是隱隱又感覺好像不完全是這樣,8歲的差距,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八年人生閱曆,足以讓一個男人學會把心思藏得很深。


    微弱的路燈光下——


    陸靖深看著她劉海遮掩下白皙恬靜的臉龐,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麽卻又突然有些不想說話。


    這時,公寓樓下的門開。


    龔阿姨拎著兩個垃圾袋出來,餘光注意到路邊的兩人。


    碰到熟人,讓蘇蕎尷尬,她下意識縮手,陸靖深很配合的鬆了力道。


    “上去吧。”他把雙手插迴褲袋,動作自然。


    蘇蕎拎著袋子,轉身,走進公寓樓,心跳異常,但她強迫自己不能迴頭去看。


    電梯來了。


    蘇蕎走進去,剛準備摁關門按鈕,聽到有人喊等一下,然後看到小跑過來的龔阿姨。


    龔阿姨瞧見蘇蕎,一愣,隨即打招唿:“蕎蕎啊!”


    “……”蘇蕎耳根還有些熱,嘴邊扯出一抹笑。


    電梯上升的時候,龔阿姨突然說:“蕎蕎,剛剛那是你男朋友吧?長得一表人才,車也不錯。”


    “不是的。”


    蘇蕎看到龔阿姨一臉熱絡,又完整地說了一遍:“他不是我男朋友。”


    龔阿姨怔了怔,先是有些吃驚,但很快會意地笑了笑:“阿姨明白阿姨明白,你放心吧,阿姨不會亂說的。”


    蘇蕎:“……”


    解釋無用,幹脆也不再多費口舌。


    蘇蕎開門迴到公寓,書房的燈還亮著,她把那袋衣服放在沙發上,鑰匙往餐桌一擱,進了廚房喝水。


    保溫壺裏的水已經所剩不多。


    拿了電熱水壺到水槽前,蘇蕎伸手扳水龍頭把手,視線卻不經意的往窗外瞥去,一眼就看見陸靖深那輛巴博斯還停在樓下。


    她看不見車內情形,卻也猜到他正坐在車裏。


    將水壺插上電,在呲呲的加熱聲裏,想著陸靖深為什麽還沒有走。


    是不放心兒子住在這裏麽?


    蘇蕎摸向自己剛才在樓下被他握過的手腕,她做不到矯情的說一點也沒感覺,一個多金又有顏的成熟男人,對你表現出興趣,私底下為你做過一些事,還會溫聲細語的關心你,任何身心正常的女人,都沒辦法無動於衷吧?


    這種觸動,跟情愛無關,僅僅是因為虛榮心得到了滿足。


    想起慕安安中午吃飯時說到的黎荀,她是陸靖深擺在台麵上要娶的女人,那麽私底下呢?


    他的人品可能不算太糟糕,可是私生活卻不敢恭維。


    在某一刻,她也許會被他身上的魅力吸引,但這種魅力,麻痹不了她的理智,她有自己的堅持,無法忍受自己成為男人的眾女朋友之一,整日想著跟他的其她女人勾心鬥角,隻為多博得一些他的恩寵。


    男人就像牙刷,她不想跟別的女人同時分享一根牙刷,哪怕戴了套,也嫌髒。


    蘇蕎的大腦亂成一團,她深唿吸了一下,把沸水倒入保溫壺,端著水杯準備迴房,路過窗戶時腳步卻停頓,終究沒忍住,又朝樓下望去,那輛黑色巴博斯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


    迴房間前,蘇蕎去敲了敲書房的門,催促兩孩子洗完澡早點休息。


    ……


    蘇蕎躺了會兒沒睡著,打開燈從床上起來,她重新打開電腦,把最後那點翻譯稿校對好發給梁總編。


    外麵已經靜下來,看了看時間,晚上11:29分。


    蘇蕎記得蘇澤楊說過要期中考的事,她去了趟書房,兩個書包擱在飄窗上,模擬試卷、報紙試卷跟教材參考書鋪滿了偌大的書桌,她把幾張做好又被老師批改過的試卷帶迴了房間,又拿上一個深藍色筆袋跟兩本參考書。


    幫蘇澤楊改過幾次試卷,現在再做起來,蘇蕎已經得心應手。


    她從筆袋裏拿出一支紅筆,把那些錯題都圈出來,然後照著題型找到參考書上對應的知識點,確定無誤的她都用直線在字底下劃出來,再把頁角折起來,部分題目,她覺得可能涉及考點,在白紙上重新羅列出來。


    擺在旁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是陸放發來的qq。


    自從那天看了電影迴來,陸放偶爾會發信息給她,從不談及露骨話題,也不死纏爛打。


    所以,蘇蕎不反感,就當多一個朋友。


    [這麽晚了還不睡?笑臉]


    蘇蕎迴說在幫弟弟整理考試資料。


    過了會兒,陸放的信息過來——[那我不打擾你了,記得早點休息。]


    [好,晚安。]


    把手機放迴去,蘇蕎的注意力又投放在試卷上。


    ……


    陸則冬輾轉反側,在家裏,他從小一個人睡,不習慣跟人擠一塊,扭頭看了眼旁邊熟睡的蘇澤楊,他掀開被子偷偷爬起來,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無聊地從房間晃到客廳,摸了摸睡覺的元宵,又在公寓裏溜達了一圈。


    這裏跟湘庭湖的別墅比真是差遠了。


    他抿了抿嘴角,剛打算迴去睡覺,發現一個臥室的門縫裏透出燈光來。


    是蘇澤楊姐姐的房間。


    傍晚的時候,他見她進去過。


    他現在已經知道她叫蘇蕎,蘇澤楊告訴他的,想到蘇蕎傍晚對他下的逐客令,少年心裏說不上來的不舒服,他不知不覺的走蘇蕎房間門口,沒聽到裏麵有動靜,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小心翼翼地擰開了房門把手。


    剛開了條門縫,他就看見蘇蕎趴在桌邊睡著了。


    女生的房間布置簡約卻溫馨,空氣裏還有淡淡的香味,讓人心生向往。


    待陸則冬緩過神,他已經進了房間,東張西望一番,人走到了書桌旁邊,他看見好幾張試卷,其中有一張還是自己的,本來空白的地方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雖然他看不太懂,也猜到那是正確的解題步驟和答案。


    和他們數學老師那手潦草字不同,現在試卷上的紅字很漂亮,透著女性的秀氣。


    在陸則冬的學習生涯裏,還沒有誰這麽耐心地給他改過考卷錯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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