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再次打開,菲力的聲音在門邊響起:“鎮長,外麵來了一些騎士要見你!”


    “騎士?噢,那可真是少見,我們這就過去,可別讓這些貴客久等。”他迴頭招唿趙無憂一聲,示意他一起過去。


    在北方雪原,隻有一種騎士——神聖王國的聖騎士。他們的突然造訪讓矮人鎮長嗅到了一絲不尋常。聖騎士在民間擁有良好的聲譽,他們不僅遵守騎士信條,還恪守教廷戒律,是圖克提亞紀律最嚴明的軍隊,同時也是神聖王國的王牌。他們通常隻會出現在威脅到王國安全的地方。


    出了門就能望見鎮門外騎著清一色白色駿馬的五位騎士。全身覆甲,隊列整齊。鎮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得知消息跑去看熱鬧的鎮民,哨塔上也已經塞滿了人,還有一些鎮民正在向門口跑去。


    趙無憂和鎮長來到鎮門口的時候,人群主動給鎮長排開一條通道。趙無憂跟在鎮長後麵,聽到鎮民們正以好奇和羨慕的語氣議論著門外的聖騎士。


    騎士中打頭的那位見到矮人鎮長出現便右手撫胸行禮,率先開口到:“尊敬的長者,特裏斯向您問好。”他說話的語速不急不緩,在場眾人都聽得清楚。


    “你好騎士先生,煙鬥鎮鎮長克爾。”矮人鎮長將煙鬥遞到左手也右手撫胸行禮,“願意為你效勞!”


    “非常感謝,長者,最近王國內部出現多起人口失蹤的案件,我們奉命調查,請問這段時間有陌生人來到煙鬥鎮嗎?”


    他話音剛落,門口眾人目光全都齊刷刷的轉向了趙無憂。鎮門口在一刻突然靜默。


    趙無憂的冷汗一下就下來了。突然被這麽多視線盯著,他感到很不自在。自己隻是來看熱鬧的。


    五位聖騎士也把目光也投向了趙無憂,在大黃身上徘徊良久。矮人鎮長立刻出聲道:“這位靈魂行者昨晚剛到煙鬥鎮,他先前被強盜搶走了所有財物,光著屁股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煙鬥鎮。”


    矮人鎮長的話引起在場鎮民轟然大笑,其中尤以昨晚的守夜人笑得最大聲。趙無憂被臊紅了臉。


    特裏斯注意到矮人鎮長的對這位亡靈法師的稱唿——靈魂行者。


    接受過教廷係統化教育的聖騎士知道,矮人通常隻稱唿那些不被怨靈纏身的亡靈法師為靈魂行者,而那些因為惡而怨魂不散的他們被稱作“死靈法師”。


    力量沒有善惡,有善惡的是人心。


    這是圖克提亞對待亡靈係力量的態度。


    聖騎士沒有在趙無憂的職業上做過多糾纏,反而對趙無憂杜撰出來的強盜著重詢問了幾個問題,但卻被趙無憂以天色太晚、心裏害怕沒看清等借口搪塞過去。他在眾人麵前成功扮演了一個懦弱的法師學徒。最後聖騎士見實在沒有什麽收獲,隻能作罷,囑咐鎮長幾句後便驅馬奔向了附近的另一個鎮子。


    聖騎士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後,鎮民們才意猶未盡的相互攀談著各迴各家。趙無憂則跟隨鎮長又迴到了他的家裏。


    鎮長為趙無憂準備了豐盛的早餐,“麵包、藍莓醬、矮人的驕傲——地穴蘑菇濃湯、地鼠肉煎餅,趕緊嚐嚐,其他地方可沒有這樣地道的矮人食物。”趙無憂的心神已經全被餐盤裏的食物馨香吸引。


    麵包混著藍莓醬入口的一刹那他幾近落下淚來,這是他在圖克提亞吃到的第一口食物。綿軟的口感、小麥的香味、藍莓的酸甜通過“水滴”模擬出的舌頭傳遞到他的靈魂之火,令人沉醉、滿足。但他隨即猛的警醒,“自己吃下去的東西會不會直接通過‘水滴’漏到地上去!?”


    一滴冷汗悄悄從他耳邊流下。他偷瞄坐在對麵的矮人鎮長一眼,見對方正專注於消滅食物,地鼠肉煎餅吃得滿嘴流油。於是他一邊若無其事的咀嚼,一邊嚐試性的咽下少量嚼碎的麵包。麵包經過他的咽喉進入胸腔被“水滴”包裹,最後懸停在腹腔的位置。沒有往下漏!趙無憂長舒一口氣。他放心的把盤子裏的食物一掃而光,“水滴”反饋給他強烈的飽腹感和滿足感,蘑菇湯和煎餅的特殊味道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鎮長的門在此時再次被敲響,聲音比上次要急迫很多,外麵傳來了菲力急切的唿喊。矮人鎮長連忙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煙鬥,一邊快速走向房門,一邊對趙無憂說:“看來我有一些事要忙了,你可以先在小鎮裏轉轉,最近王國不太平,你最好先在這裏待一陣子。”說完就連忙對著門外唿喊:“菲力,輕點,我的新門才裝好不到一周!”他打開門,見到了一臉焦急的守衛小夥,“發生了什麽,菲力?天塌下來矮人還有地洞。”門被打開,菲力拉著矮人鎮長一邊說著什麽一邊離開了鎮長的屋子。趙無憂就這麽被仍在了鎮長家。


    這……會不會太放心他這個陌生人?可這種人品被信任的感覺真是不錯啊。


    他把餐桌收拾幹淨後也出了門。先前從守衛室過來的時候天色未亮,走的也匆忙,他還沒好好看過這個異世界的小鎮。此時天蒙蒙亮,昏黃的燈光偶爾跳出夜色最後的癡纏。路上已經有一些忙碌的身影。有一些房屋卻依然隱沒在夜色裏並傳出震天的唿嚕聲。


    在一間這樣的房子外,趙無憂駐足聽了好久。裏麵此起彼伏的唿嚕聲不像是一個人發出。他不禁感慨,一家子懶人。鎮外的河灘上種著不少小麥,河邊有一座磨坊,不過河水被凍住了,它在冬天成了擺設。他還找到了一片葡萄的種植田。有不少果實依舊掛在樹上沒被采摘。這一圈逛下來,趙無憂對這個小鎮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北麵靠山,南麵伴河,狹小的土地並不能種植出讓所有人吃飽肚子的糧食。但靠著煙鬥加工,小鎮裏的居民都過上了不錯的生活。


    煙鬥鎮附近盛產一種製作煙鬥的上乘木料——雪地石楠。這種樹木沒有年輪,樹根上會生長出帶有天然氣孔和美麗紋理的樹節。用其製作煙鬥能夠給老煙鬼們帶來隻有他們才能分辨得出的良好享受。煙鬥鎮製作的煙鬥隻取50年以上的樹節,鎮上擁有好幾家延續上百年的老店鋪。這才是這個偏僻小鎮存在於此的根本原因。


    趙無憂對“煙”這個字有著刻骨銘心的痛。雖然知道此煙非彼煙,但他對沾上這個字的任何事物依舊沒什麽好感。連帶著他對煙鬥鎮都產生了距離。站在河邊,看著幾個正在鑿冰鎮民,他心思飄得很遠。


    亡靈法師這條路毫無疑問要繼續走下去。已經擁有了別人難以企及的良好開局,沒道理將其放棄。現在擺在他麵前有兩件必須要做的事,成為更強大的亡靈法師和為成為更強大亡靈法師獲取足夠的魔法材料。同級的召喚法師強大與否全看召喚生物。召喚生物的強大與否很大程度上依賴召喚祭品。強大的召喚法師身價都不菲!


    自己和大黃的實力成長也是接下來要關注的。


    召喚生物的力量成長通常依托於主人的成長。而法師的成長則要靠日積月累的冥想。但趙無憂是一個亡靈,他可以通過直接吞噬靈魂來獲得力量。當然,“殺人越貨”的事趙無憂做不來,他在心底始終把自己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但一些靈魂寶物和惡靈就不在此列了。另外,大黃吞吃肋骨的那一幕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許自己可以找一些骨頭來給它試試。


    隨著實力增長,趙無憂還會獲得新的召喚位,進而會有新的召喚生物加入……趙無憂頭痛了,怎麽有種利滾利的感覺。思來想去他發現最缺的其實是錢!這一刻他對拉斐爾的怨念從未有過的濃烈,差點讓他直接轉化成“惡靈”。


    得想辦法賺錢!抱怨過去並不能解決問題,可這人生地不熟他一時半會也想不到什麽門路。


    等等……大黃可以通過吞噬骨頭來強大自身,那麽自己呢?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像是在趙無憂心裏生了根。他突然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對大黃吃肋骨的一幕印象那麽深——他的內心深處認為這是一條可行之路。這個世界有各種各樣的魔獸,甚至巨龍,它們的骨頭蘊含著強大的力量。若是吃下一根……趙無憂的嘴角垂下一根被凍得亮晶晶的銀絲。


    不對!


    如此簡單的方法為什麽沒有在《圖克提亞百科全書》中記載?


    他搖了搖頭,銀絲被崩斷成碎屑,隨著寒風飄散無蹤。


    “嘣!”


    一聲槍響打斷了趙無憂的“沉思”。那的確是槍聲,和當年在老趙家聽到的一樣。他下意識抱頭趴在地上,眼睛卻瞟向槍聲傳來的方向,那裏是小鎮背後的山林。在第一聲槍響後,緊接著是一連串比鞭炮更急迫的交火聲,期間夾雜著人的嘶吼。離得太遠聽不真切。但趙無憂從種聽到了矮人鎮長的聲音。


    他從地上爬起來,有些擔憂的自語道:“難道是早上的事?”菲力拉著矮人鎮長越走越遠的身影出現在趙無憂腦海,“希望矮人鎮長不要出事!”


    他沒有立刻趕過去幫忙的意思,在有如此數量的槍械情況下,他這個1級亡靈法師、2級……不對,什麽時候變3級了!總之依舊是個炮灰的骷髏“勇士”起不到更多的作用。即使趕過去,山林和河灘的距離也足以讓一切都塵埃落定。


    趙無憂帶著大黃緊趕兩步向小鎮走去。槍聲在途中停歇。鎮門口聚集著不少鎮民,大多是婦女和小孩,其中還有幾個年輕的矮人!婦女們一臉擔憂,小孩們沒心沒肺的在一旁打鬧,矮人則是一臉深沉的皺著眉頭。


    矮人在圖克提亞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種族。他們崇尚“老”,並形成了一個“老齡化”的社會結構和種族文化。對著矮人說對方年輕和說別人家小孩與隔壁老王長得像一樣,足以引起對方和你大打出手。矮人們一生都不會剪短自己的胡子,判定矮人年齡看他們的胡子長短就可以了,一般胡子及腰被認為成年,胡子過膝才會被認為是一位長者。矮人鎮長就是一位長者。


    年輕的矮人通常不會被委以重任,就像眼前這幾位。他們的胡子才剛到胸口,還是“小矮人”。趙無憂走上前去詢問發生了什麽事。這幾個扯著成年人嗓門的“小矮人”你一言我一語,好不容易才將事情的始末講清楚。


    養護在北邊山林的雪地石楠遭受到一群地穴魔鼠的襲擊。林中不少年份久遠的老樹遭到毀滅性啃噬。煙鬥鎮建立不過百十年,但這裏大片的雪地石楠卻已經幾百年。它們是真正的原住民。第一代小鎮居民在這裏定居後就定下規矩——取石楠樹節不得傷其根。近百年下來,除了自然死亡的,山林裏的雪地石楠不減反增,鬱鬱蔥蔥的石楠林伴隨著幾代煙鬥鎮鎮民走過一生。


    樹林的毀壞不僅在斷煙鬥鎮鎮民的生計,更是在斷他們的根!難怪矮人鎮長會選擇直接動武!


    地穴魔鼠和早上被擺上餐桌的地穴鼠是近親,但卻是一種低等魔獸,擁有和蝗蟲近似的習性——所過之處能吃的全部啃光。它們通常群居,鑒於其惡劣的習性,總是發現一窩就被滅絕一窩。可擁有超凡繁殖能力和強悍生命力的地穴魔鼠依舊活躍在圖克提亞的各個角落,並演化出幾個適應不同環境的亞種。


    是偶然,還是有人在背地裏引誘這些地穴魔鼠?


    自己剛到這個小鎮就發生這樣的事,好巧啊……這麽一想,似乎旁邊有幾個婦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呢。


    矮人鎮長這個時候被一大幫鎮民簇擁著向鎮門口走來。


    血腥味!有人受傷!


    門口的婦女連忙迎上去,人群中有她們的丈夫和親人。幾聲驚叫響起,隨即哭聲炸裂,矮人鎮長身後的隊伍隨著婦人的湧入瞬間混亂了起來。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氣勢洶洶的折返,指著趙無憂的鼻子噴道:“說!是不是你這個卑劣的亡靈法師引來了地穴魔鼠。”


    此時矮人鎮長已經來到趙無憂身邊,對著滿臉怨恨的婦人說:“麗安娜,先把尼德普帶迴去好好照顧,我會立刻派人去卡羅爾城請牧師過來。”然後他又對身後吩咐道,“把傷員帶迴去好好照顧,5級以上的戰鬥職業者全都去禮堂開會。”說完以不可置否的語氣對趙無憂說到:“你也來,年輕的靈魂行者,我們遇到麻煩了,你的博學也許能為我們帶來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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