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禮對和親王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位自詡為朝堂清流的新人郡王一向是看不上和親王弘晝的:成天瘋瘋癲癲的,不務正業,連朝會也不好好參加。白日裏,除了逛天橋就是上戲院。不是今天挑唆世家子弟打架了,就是明兒個裝成乞丐微服了。能力不突出、武藝不突出、寫文章也不突出,他家的大阿哥永瑛在上書房表現的也是一般般。


    這些都不算是很大的缺點,畢竟都是富二代,誰也不比誰強多少。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和親王他堂堂一個和碩親王居然還怕老婆!實在是太給天下男人丟臉了!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從自身到妻兒都一無是處的家夥,居然還是個享用雙親王俸祿的和碩親王,就這種人,和他一起站在朝堂上都是一種侮辱與折磨,太跌份兒了!什麽是紈絝子弟,這就是紈絝子弟。


    碩郡王嶽禮同學,你的怨念很是深重啊!


    合著,你大模大樣的抬一個歌女做側福晉,把庶子當仆人養就是一往情深;我們小盒子獨寵額林布就是怕老婆、妻管嚴。你每天除了上朝準時以外,連點建設性意見都提不出來,就叫沉著穩重;我們小盒子一邊插科打諢,一邊幫皇帝清理宗族勢力就叫不務正業。你有個隻會捉狐放狐,號稱文武雙全的兒子;我們永瑛就必須得去捉虎放虎,然後考個文武狀元?綜上所述,碩王不是傲嬌,是腦殘,鑒定完畢。


    即使再心不甘情不願,碩郡王還是帶著一臉牙疼的表情,帶著份子錢和禮單來到和親王府給弘晝上香——皇帝都要你們去參加和親王的葬禮了,那就是聖旨。即使他是個腦殘,他也知道,皇帝的聖旨是不能忤逆的。一邊拜,一邊在心裏頭嘟囔:你不就是有個當皇帝的老子麽?你不就是有個當皇帝的老哥麽?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看看,你家兒子在自家阿瑪辦活喪的時候居然不竭力勸阻,還又是上香又是燒經文的,實在是不孝之極。哪裏有我家浩禎那麽活潑聰明、文武雙全。


    你作為一個外八路的王爺,有什麽資格批評我家小盒子?話又說迴來了,就你這段腹誹的話,要是被和親王聽見了,他一定會特別驕傲的說:我是紈絝我驕傲,我老爹就是皇帝了,我老哥也就是皇帝了,怎麽著吧!就你那隻會拽兩句對子的傻兒子,爺還不喜歡他和我兒子比較呢!爺怕把咱家的金枝玉葉給比俗了!


    相比於碩郡王這種隻有資格腹誹的,那可以明明白白的上彈劾折子的禦史,可就是真刀真槍的往上拚了。當然,拚之前還得跟和親王打個招唿,一邊上香一邊磕頭,一邊“禱告”:“啟稟王爺,明兒個我要參你了。其實,上折子參您這件事,大家都不想的,人活著最重要的是開心麽(?),爺您既然辦活喪辦的很開心,那我們其實也不應該有太多意見的。但您知道,我作為左都禦史,遇上這樣不合規矩的事情,總要裝模作樣的表達一下正義感,您也不希望小的被政敵參瀆職是吧?所以彈劾的折子還是要上的,不過您放心,走個形式而已。該送上的份子錢,小的可是一分沒少的奉上了。現在,給您上柱香,祝您吃的開心,吃的愉快。”


    小盒子這手拿著一個溜光水滑的蜜桃往嘴裏塞,另一隻手隨意的揮了揮,表示:爺明白了,你可以圓潤的離去了。然後,左都禦史就帶著他的一幹手下迴去寫折子了。順便,還夾帶了他家的兒子——本以為和親王死了,所以把還在上課的兒子從官學裏拎了出來,企圖和王位繼承人,大阿哥永瑛拉進一下距離。既然和親王沒死,那拉近距離什麽的,還早的很。


    和親王的喪禮,本就是個鬧劇。所以也就沒有什麽停靈多少天的說法。大概就是把一場喪事的精髓集中在一天裏頭,該少的一樣不少的演上一遍,而這,差點折騰出一場鬧劇。靈堂裏總有念經的和尚,弘晝對他們非常不屑一顧,甚至差點要當著和尚的麵啃雞腿,後被額林布果斷製止。


    與那些勞苦功高給他念了一天《後土往生經》的和尚們相比,弘晝表示,他老人家倒是十分偏愛隻出場了兩刻鍾的薩滿法師。念經這種文弱的活動還是適合福晉和太妃的,他這種活潑好動的青年男子比較適合薩滿法師的驅魔舞。在此我們要特別交代一下:和親王同學在薩滿法師給他跳祈求靈魂平安轉世的舞蹈的時候,他自己也下場跟著happy了一下,業務十分純熟。


    和親王的活喪鬧劇,在一個上午成了京城八卦的新熱點。即使沒有機會到現場觀摩一番的各種小市民也是津津樂道的。


    這個說:“這王爺本就是個不俗的,前兩年還跳薩滿舞來著,這迴居然敢辦活喪了,他還真不怕晦氣啊。要不怎麽說是,龍子龍孫呢,人家不怕啊!”


    那個接話:“我可見過這個王爺嘞,就在那邊那個他他拉家的門口,他當場抓住了一個冒充皇家格格的瘋子,可有威嚴了。”


    旁邊那個又接話:“可別胡說,那王爺雖說最是個愛熱鬧的,可還是位好王爺!聽聞他平日裏總會在天橋那邊轉悠,要是有當街鬧事的紈絝子弟被他撞見了,那絕對是收拾到底的!上個月他還把一個當街調戲民女的紈絝子弟給扔進牢裏去了呢,是個很講理的好王爺呀!”


    這位百姓,你被騙了啊!作為全京城最囂張的紈絝,和親王怎麽會允許有人比他更囂張?當然要把那些沒他勢大,又喜歡仗勢欺人的家夥們都扔進牢裏去管教才行啊!


    下午的時候,來和親王府上奔喪的人漸漸少了。在下午茶的時間過後,和親王毫不猶豫的從棺材裏跳了出來,對著前來視察喪禮活動現場情況的額林布道:“好了好了,今兒個就到這兒了,都散了吧!福晉你幫忙看著點。”說完,他一背手,大搖大擺的往後頭去了。額林布就指揮著眾人收拾東西,叫人送賓客們離開,安排廚子上的人做點補氣補水的東西給大家補一補。


    弘晝到了後頭,立即招了他家的賬房先生,盯著他迅速且準確無誤的把今天的收益算出來。聽說他家四哥隻摳氣的出了一千兩白銀和一些常見的玉器之後,和親王撇撇嘴。又一想,他今天接待了三個來奔喪的侄子,登時覺得吃虧了!爺還叫福晉招待他們仨吃飯來著,虧了虧了!明兒個得帶上額林布和額娘去紫禁城吃迴來!喂!你有點節操行不行啊!


    總之,在和親王的活喪在宮內宮外,城內城外都掀起了一場新的話題之後,左都禦史毫不猶豫的上折子了。


    折子的內容是這樣的:和親王,作為一個享受雙親王俸祿的親王,皇帝的親弟弟,大行皇帝的親兒子,理應是百姓表率,賢王的標杆!可這位親王屍位素餐,占著和碩親王的位置,行為卻不符合封建社會和碩親王這一職位的要求。這是一種什麽態度?這是一種不把親王責任扛在肩上的瀆職態度!對於這種行為我們必須強烈譴責,必須把壞影響控製在最小的範圍內!


    言辭懇切,態度認真。完全一個為清愛國的、直言懇諫的言官形象,看的右都禦史一派一愣一愣的。


    皇帝對此折持觀望態度,弘晝到是站在那裏,依舊吊兒郎當,好像左都禦史參的不是他一樣。左都禦史的奏章,使得看不清形勢的人以為,這是皇帝受益他這樣做的,畢竟左都禦史以前一直都是和親王的死黨,能讓他上折子的,一定是皇帝無誤了!


    這樣想的人有不少,於是接二連三的附議,卻沒發現和親王一方的人,除了左都禦史以外幾乎沒有任何人有動作,全都等著看熱鬧呢!


    等著該附議的都附議了,皇帝依舊沒發話,倒是事件的主角,和親王自己開口了。


    “各位大人說我不該辦活喪?有違禮教、辜負皇恩?那展大人你家那穿著大紅張揚的出現在命婦聚會上的姨娘怎麽說?馬佳大人,聽說你前一陣子還包了一個頭牌的清倌兒一個月呢,您是把人養家裏了,還是自己親去了啊!開銷不小吧?您哪來的啊?就我所知,您一個月的俸祿可連的門兒都摸不到啊!哦,還有完顏大人,您的大兒子從京城大牢裏出來了麽?上個月,他當街調戲民女,還打傷了一個人,爺我秉公執法,判了他半年的刑罰呢!”


    第一位,寵妾滅妻,目無尊長,他家老娘都弄不過那個小妾,已經被氣病了。第二位,不小的貪官,從知府的位置上剛調過來的京官。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裏頭的貓膩,啊~第三位,他家兒子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平日裏就好橫行霸道,但一直是很有眼色的橫行霸道。不幸,那日遇上了喬裝成小廝的和親王,於是被成功拿下。


    這三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右都禦史那一派的,或者說是攀附在富察家和鈕鈷祿家上的人。聽得此話,三個人都冷汗連連。李大人心想:尼瑪我家後院的事情,你怎麽知道的一清二楚啊!馬佳大人更怒:你還上青樓、捧戲子呢,我有點業餘愛好怎麽了?又沒花你的銀子!完顏大人就更虧了:我兒子一向有眼色,誰能想到街邊角落裏蹲著的、明顯是等著招聘的力工會是和親王呢!


    皇帝對此仍然不表態,一時間眾人也摸不清皇帝在想什麽了。轉過頭,忽然問起工部的人,黃河的大壩修的如何了。於是,跪著的始終沒能起來,站著的,也沒跪下去。直到快要退朝的時候,皇帝才罰了和親王一千兩銀子,以示懲罰。


    對於那些“附議”的家夥,皇帝還是選擇性的處理了一些。不僅是和親王明確提點的那些人,還有站著的、沒有附議的、卻在皇帝手裏有把柄的家夥們,這其中甚至還有弘晝自己的馬仔。


    一時間朝堂裏的水渾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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