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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絲籠上了他的肩膀,江南一片迷蒙。就如同我在銅鏡之中看到的那樣。


    他背對著我,衣衫由於雨水的浸濕而緊貼著身體,我甚至能夠看見他的肩胛骨,以及那淩亂地搭在肩膀上的發絲。


    雨細細密密地落下,隻是站了不久一會兒,我的臉頰已經濕潤。


    我想要伸手去觸摸到他,隔著雨簾,手指尖上沾滿了雨水,眼眶充溢著熱淚,腮上掛著的,不知道是淚還是雨。


    念沉,周念沉。


    我終於是見到了他,在榆城的城牆之下。


    想要叫住他,喉嚨裏卻像是卡住了似的,怎麽都說不出話來。我深吸一口氣,沿著他走過的軌跡追尋著那個背影。


    我說:“周念沉。”


    他應聲而迴頭,臉上寫著茫然,一雙深邃的眼睛裏麵打了兩個大大的問號。


    與之前那個不染一絲纖塵的師叔不同,他的臉龐沾了泥土,濕了的發絲垂下來,淩亂不已,身上的寬袖是一邊長一邊短,白色的衣衫破了無數個洞,還濺上了泥水。就像是一朵白蓮被汙染了,他本不屬於這個嘈雜的世界,卻誤入了塵埃。


    就算如此,他的臉上仍然有著說不出的清高,還有……書卷之氣。


    他分外詫異地瞧了我一眼,深皺著眉問道:“姑娘緣何認識在下?”


    即使換了一個地方,成為了凡人,他的習慣性動作還是改變不了。即使他都不認識我了,他還是會皺著眉頭問我為何認識他。


    你是我師叔,你是我心尖上的人,你說我怎麽認識你呢?


    我不僅僅識得你,而且能夠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你。周念沉。我又默聲將他的名字念了一遍,纏繞唇齒間的那種感覺,就好像聽了一首曲子,忍不住老是哼著那個調調,好讓自己刻在心裏,永遠都不要忘記。


    我該怎麽告訴他呢,現在他隻是一介凡人,而且聽他說話根本對之前的事情沒有任何記憶,我扶著腦袋想了又想,看著那無奈的師叔大人,我心一橫,直接就開口了。


    “我本來就認識你,隻不過你忘記了。”


    師叔大人思慮許久,深遠的目光穿過厚厚的雨簾,一直望向看不清的遠方,發絲勾起臉頰的輪廓,就是這個動作,引得了一些女子的駐足。


    我們隔著三尺遠,風將一個姑娘的聲音送到我耳邊。


    “這人要是好好打扮打扮,定然是迷倒一座城的美男子。”


    而且是個安靜的美男子。


    我嘴角輕撇,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著他的迴答。順便還想了一下,以後一定不能把他打扮得特別幹淨,不然肯定會引起一堆姑娘的圍觀,萬一他看上了別人,那我豈不是慘得很?


    他若有所思,說道:“在下似乎是忘記了什麽,姑娘可否提醒在下?”


    依稀記得他很久沒有跟我說這麽長的話了,弄得我現在聽到他說話,心裏泛起了一陣一陣的小激動,我走到他身邊,好心說道:“我可不可以先帶你去換身衣裳,現下天也不好,我們去找個酒莊說話好不好?”


    他擺擺手,特別正經地跟我說:“在下不飲酒。”


    你就胡扯吧,自己都還釀半夏一夢,竟然不會飲酒?考慮到他現在是一介凡人,而且丟失了記憶,我也就原諒了他,轉口說道:“去酒莊又不一定去喝酒,我看你也是很久沒有吃東西了,我們去叫兩個菜總行了吧?”


    一聽我說不飲酒,他才答應下來。榆城我也是沒有來過,更不知道茶樓在什麽地方,我們兩個就一前一後地走著,我在師叔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背影,連腳下有小石塊都沒注意,忽然間身子前傾,我的頭顱抵在了他的背部,驚慌之下我一下抱住了他的腰,感覺到他打了個哆嗦,我頓時鬆開了手,連聲跟他說對不起。


    緋紅漫上耳根,他也沒有迴頭,自顧自地低聲說道:“姑娘以後注意些,男女授受不親。”


    我一邊說著知道了,轉而一手撫上臉頰,溫熱在手指尖傳遞。心間像是存有一汪春水,不停地泛起波浪。


    以現在這種狀態,我想我一定臉紅了。


    此後我們沒有再說話,我始終低著頭,也沒看清師叔大人的表情,期間剛好路過一家估衣鋪,我為師叔買了一身新衣裳,依舊是白色的,腰間係著青白色綢帶。店主人十分熱心地備下水讓他洗了臉,還問了我一句:“姑娘,這是你郎君麽?”


    郎君……


    我似乎良久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唿了,除去我之前在人間的時候,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是“我的郎君”,聽起來很拗口,但也很暖心。


    然而我還是搖了搖頭,笑著說:“他不是我郎君。”


    剛好瞥見了周念沉的表情,他沒有任何表示,但臉上分明寫著“誰是你郎君啊拜托你別亂說好不啊”,我無奈地聳聳肩,若是奉竹一副如此欠揍的表情,我就一巴掌打過去。如今是師叔大人,我可不敢啊。


    我們飛速離開了那家店,又鑽進了另外一家當鋪,不多時我便掂量了掂量褡褳裏麵的銀子,哎,從仙家那裏取來的東西果然就是值錢,一想之前那店老板放光的眼睛,我又忍不住摸了摸我鼓囊囊的褡褳。


    師叔大人看我笑開了花,略帶詫異地問道:“姑娘怎會有如此多的珠寶?”


    喲,聽他這意思,怎麽好像說的我跟個賊似的,於是幹脆跟他說道:“是你之前有的東西,我隻不過拿來換銀子用,不可以麽?”


    說完我還特意對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他頗為無奈,便沒再說什麽。


    看著他那模樣,似乎是對他自己的曾經不是很感興趣啊。


    來來來,就讓我來告訴他,曾經到底是發生了怎樣慘烈的事情。


    我四下望去,總算是見到了一家酒莊,我們邁起歡快的小步子,在茫茫雨霧之中穿行。街上的男女一對一對,都是持著青傘,相互依偎,就隻有我們隔著一臂遠的距離,在外人看來,男人的臉上還有著顯而易見的生疏。


    都沒有來得及看那酒莊的名字,我一把扯住師叔大人的衣襟,將他拉進酒莊。


    店小二看見我們這一男一女衣衫盡濕,而且頭發貼著脖頸,到處都充滿了曖昧氣息,他將巾布搭在肩膀上,十分熱情地招唿我們:“喲,二位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呢?”


    聽見“打尖”那個詞,周念沉特別茫然地將目光移向我,好像在問我“這是什麽意思”,我扁扁嘴,攤攤手道:“就是吃飯啦。”


    他點點頭,徑直走到角落裏,揀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規規矩矩地坐下,便是一言不發。


    我心想師叔大人你要不要這麽悶騷,好歹人家店小二在跟前等著,你就不會點個菜?我不停地向他使眼色啊使眼色,良久良久,他還是一言不發。


    得了,我幹脆對店小二擺擺手,按照師叔大人的口味跟他說了幾個清淡的菜肴,便是坐在師叔對麵和他說起話來。


    “呃,師叔啊……”


    “姑娘剛剛叫在下什麽?”


    “師……”哦不對,他好像不記得他是我師叔,這樣會不會太突兀了?我撩了一下頭發,頓時感覺額頭出汗了,沉靜半分,我大手一揮,“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周念沉,首先我要跟你說的是,我是你……”


    “姑娘是在下的什麽人?”


    是他的什麽呢,如果直白地說是他師侄女,他會不會特別禮貌地對待我,而我也跟之前那樣恭恭敬敬地對待他?


    不行不行,千萬不能是那樣,不然我這人間一趟不就白來了?


    如果貿然告訴他我特別特別喜歡他,隨隨便便編一個可歌可泣的故事,他大概也是不相信的,那麽我該怎麽告訴他呢……


    “我是你青梅竹馬!我找你找了很久很久了,你他娘的竟然都不記得我!我為你曆盡千辛萬苦,差點丟掉了性命,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希望他能夠待我像戀人那般,就像他們眼中的那樣,在崇望的時候我們一直有著距離,而今到了人間,我怎麽也要製造出情愛的感覺。


    就算最後無法在一起,我也要調戲調戲你!


    我越說越激動,漸漸地就把胳膊撐在桌麵上,身子朝著周念沉傾斜過去,我們如此之近,甚至我的發絲都飄在了他的臉頰上。


    端著托盤過來的店小二看見這樣一副景象驚呆了,連忙安慰我說:“姑娘,兩口子吵架,從來都是床頭吵床尾和,別激動、別激動哈。”


    聽完這些,我特別注意了一下周念沉的表情,他的臉刷的一下紅了,但還是保持著一臉的淡定,微微轉過頭去跟店小二澄清事實:“她不是我內人。”


    喂喂喂,你不用這麽強調吧?你強調也不用擺出這麽一副正經的樣子吧?弄得我好難堪……


    我還不知道該怎麽說,幹脆就又坐了下去,那邊的店小二放下托盤一拍腦袋瓜,走之前十分妖魅地迴了個頭,笑笑說:“感情慢慢培養,人家姑娘可是很懂得奉獻的,公子要珍惜哦!”


    師叔大人夾了一筷子菜開始埋頭大吃,我也低下頭去忍不住笑了起來。


    以前還從來沒見過害羞的師叔,現在發現他臉紅起來還是蠻可愛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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