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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想過無數個問題,包括他為什麽把我放給師叔,包括他們為什麽袒護我,包括二師兄懷冥為什麽栽贓我……很多很多,卻唯獨沒有想過段西河為什麽會收我做徒弟。在我心裏,收徒這種事是需要機緣的,他看我順眼,自然就收我做徒弟了,還需要有什麽原因?


    於是段西河看見的,就是一雙茫然的眼睛。


    我想了想不迴答他這個問題或許會有些尷尬,就直接說:“肯定是師尊您可憐我啦。當時我將將被衡嶽道人逐出師門,又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弄得一身是傷。您肯定是看不過我一個小姑娘弄成那個樣子,於心不忍就收我為徒了。”


    “你覺得,就這麽簡單?”段西河湊了過來,那眼神讓我不忍直視,然後他就趁著我發呆的空檔搶走了我放在嘴邊的一片牛肉!


    我憤憤地看著他,說:“當然就這麽簡單啊,難道還有很複雜的內幕?”瞬間我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顫抖著跟段西河說:“你不會是像養小豬那樣,看著我肥了胖了,就把我殺了賣錢吧?師尊,像我這麽瘦的小家夥,是賣不了多少錢的,您就放過我吧……”


    “說的就好像你多瘦似的。”段西河用他那油膩膩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臉蛋,戲謔地說,“這不是長了好多肉嘛。”


    “師尊!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快進入正題!”


    我從袖間抽出白絹擦了擦半邊臉,卻聽得段西河嘟囔說:“這不是你把我扯的跑題了麽……”


    然後他點燃了大殿裏的蠟燭,在搖搖晃晃的燭光裏坐在我身邊,開始說了起來:“我收你為徒,是因為你師叔。他中了火狼劇毒,我想這個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吧?”


    如果他沒有說後半句話,我是會考慮考慮不承認的,但是他既然說了,我就隻好心一橫承認說:“是。有天晚上趁他不在,我發現了被他藏起來的熒荷藤蘿,後來去查書,知道了那是治療火狼毒的藥材。”


    本以為段西河會說我好奇心過剩,或者說我隨隨便便翻師叔的東西,直接劈頭蓋臉罵我一頓,結果他很是平靜,好像事先都知道了這些事情似的。


    “你呀,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肯定會去尋找他的秘密。但是你知道你為什麽能夠看到熒荷藤蘿麽?”


    關於這個,我誠懇地搖搖頭。


    段西河捋了捋胡須,接著說:“是你師叔想讓你看見,不然你是無法破解他施下的仙法的。他想讓你知道這件事情,他試圖自己說服你,可是我也不知道後來他為什麽就猶豫了,一直一直不肯告訴你。”


    “然後呢?”


    段西河卻不接著原來的話說了,直接跳轉畫麵:“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受了傷流了血,額頭有著明顯的印記,我就知道,你可以救師弟。”


    救師叔?我?莫非我的身體和他們不同麽。


    刹那間我仿佛迴到了那個時候,我從山崖上滾落下來,我的身上滿是傷痕,額頭上有著微微的灼熱感,是的!就是那種灼熱感,似乎每次流血的時候都會出現。


    莫非那個印記就是伴隨著那一陣陣的灼熱感出現的?


    “為什麽我可以救師叔?我該怎麽去救他?”


    不管是怎樣的方法,隻要能夠救下他,多大的代價都打不倒我。隻要他活著,我雖身死心僵,也是情願。


    他是神,是萬物的信仰,是世間的依賴,他必須活著!


    我開始急切起來,但明顯的,段西河的眼中有了些許猶豫。


    他又喝了一杯酒,問道:“你確定要問這個?你真的能夠承受?”


    “有什麽不能承受的!”


    有什麽……比看著周念沉死去更不能承受的。


    請不要,請不要讓我忍受那樣的痛苦,我不敢,也不願。


    蝕骨剜心,都比不上那種失去的感覺,我無數次在想象,但我不願意讓那些想象中的畫麵成真。


    我隻希望他能安然無恙,偶爾當他喝道別人煮的芙蓉水,能夠想起那個曾經纏著他讓他教仙術的小姑娘,就已經很好了。


    “師尊,您快說吧。我、我都已經想好了,不管怎樣,救師叔要緊。”


    他有些猶豫地張開嘴想要說話,就在我以為段西河就要說出來方法的時候,他卻又是岔開了話題:“喬染,你快要成年了吧?”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仙人多少歲成年,也不知道我活了多久,但是根據我在人間還有在衡嶽的經曆來算,似乎就是最近了。我歪著腦袋思慮半天,帶著不確定說:“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吧。”


    他說:“那好,若要救下你師叔,就要挖出你的心髒喂他吃掉。但是有個前提,就是你必須成年。”


    這是來到崇望之後聽到的最讓我震驚的一番話。每一個字都好像打在耳邊的驚雷,每個音律都在讓我節節後退。


    救師叔,挖心,成年。


    這些,就是他段西河當初那麽爽快地要讓我做他徒弟的原因,就是他把我推給師叔大人照管的原因,就是他在崇望充滿了流言蜚語的時候袒護我的原因,就是二師兄懷冥栽贓我的原因,就是三師姐他們吵架的原因……


    我體內的血液在沸騰,胸腔裏麵可以利用的空氣越來越少,快要窒息了……


    身為崇望的弟子,我打破了他們的特例,身為段西河的徒弟,他卻一直想置我於死地。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我捂著胸腔,深深地低下頭去,緩緩地合上了我的雙眸。


    現在,我還能夠感受到它強有力的跳動,它是我活著的昭示,我的血液途徑於此,然後流遍全身。我甚至都能夠想象自己的心髒被挖出來的場景,肚皮被劃開,血液噴濺一地,連旁邊的大紅柱子都不能幸免。


    或許那時候我還有知覺吧,還可以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身體,看著我那尚在跳動的心髒,嗬,甚至不用別人動手了,我會用我最後的力氣把血管扯掉,親手將它摳出來,趁著我還沒有昏迷,再將它遞給師叔大人。


    那個時候,希望我保持著最後的生命力,再看師叔一眼。


    他的白衣千萬不要染上我的血液,他的眼神千萬不要有一丁點憐惜,我想我會忍不住,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淚,忍不住感動,忍不住欣喜……


    周念沉,願你一直如你腰間那塊玉佩一樣,溫潤。


    嗬,溫潤如玉的下一句你知道是什麽嘛,我告訴你,是情深不壽。我對你,便是情深,也注定了無法長久。


    冷不丁的,段西河的一句話將我拽迴了現實。


    “喬染,你想好了麽?”


    我撐開沉重的眼瞼,抬起頭來對著段西河綻放了一個蒼白的微笑,我聽見自己那虛弱的聲音:“好啊,我願意以心換取師叔的性命。”


    不知是我看花了眼還是怎的,我竟然在段西河的眼中看到了愧疚,那般深沉的愧疚,就寫在眼睛裏麵。


    沒用啦,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再對我愧疚又如何。


    我又笑了,接著就感受到了那淚水劃過臉龐,由溫熱變得冰涼。我用指尖拂去眼淚,安慰他說:“我喬染當初都說了,自從您那日給我桃紅綢帶的時候,我就成為了崇望的弟子。生是崇望人,死是崇望鬼。我的整個人,我的性命,都是屬於崇望的,師尊您要拿去,盡管拿!我絕無二話!”


    兩行清淚瞬間流下來,跨過了睫毛,在臉上劃出了痕跡。不一會兒,就到了嘴邊。我伸出舌頭來舔了舔,鹹鹹的,和心裏的味道差不多。


    隻不過,有些心酸。


    哎,以後就沒有這些感覺了吧,我不會看,也不會聽,也不能夠看到這些可愛的人。師叔師尊,七師姐知夏,三師姐裳葉,奉竹,還有那個經常找我事的二師兄。


    不禁想起了十一師姐言歡當初仙逝的情景,那麽多人圍著她,竟然沒有一個人要主動去為她診治。就算是那個時候,她還在表示著自己對崇望的忠心耿耿,說著什麽天地可鑒。


    那時候我覺得她可憐,如今,還是我比較可憐。


    我說:“師尊,葬我的時候,或許沒有人會哭,但我想,七師姐還是會為我流淚的,三師姐還是會為我傷心的。你都不知道我當時看見十一師姐的時候,他們那些人冷漠的表情真讓我寒心。師尊,如果他們還在議論紛紛,請讓他們不要說話。還有,要讓他們為我默哀,要讓七師姐說我的緬懷詞……”


    知夏一定會記得我的,一定會的。


    段西河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下唇被他咬得青紫。他說:“喬染你是個好姑娘,我們崇望一定會記得你。不知你的七師姐三師姐,所有人都會為你緬懷……”


    “他們不會!他們都是冷漠的人!他們隻知道說我的閑話,哪裏會關心我!”


    我蹲下去抽泣一會兒,緩了緩情緒。


    緬懷不緬懷的,其實都沒有什麽了,不重要,那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師叔能夠記得我,我把心髒給他,他就會一輩子記得我了吧。


    嘻嘻。


    真好。


    我笑起來,下一秒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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