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也成家了,軍中的事你一向有分寸,也不用我多說,淩波府以後也是要交給你的,這些事,現在你就開始熟悉起來。”


    穆斐接過穆老家主從書桌上一手托起的一摞帖子,看一張丟一張,“哪來這麽多雜事,我哪有空成天去赴宴。”


    “誰要每個都去赴了?禮數到就行了,備禮的事一向都是你父親替我打理的,你交給你正君。”


    穆斐將那一整摞帖子全都交給了寒青,後者神情肅穆,端端正正坐著,對她說,“坐下。”


    穆斐突然間體會到了一種所謂虎軀一震的感覺,她是個兵,接受命令是種習慣成自然的反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把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麵,坐得四平八穩,完了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幹什麽?這個不是她頂頭老大,是她男人,對他好是理所當然,可不代表他可以命令她。


    “你…”


    她一張嘴就被寒青給打斷了,“深唿吸,默念一到十。”


    穆斐又照做了,數到三的時候她又反應過來不對,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寒青皺了皺眉,伸手取出放在膝蓋上的一疊書冊,一本本放在桌上,穆斐一眼看過去,大藏經,大般若經,心經,妙法蓮華經,金剛經…


    “你想出家?”她吼了過去,額頭上青筋暴跳,寒青緊跟著站了起來,走到她跟前一下下拍著她的背,“深唿吸,別暴躁,控製好你的心率,我念心經給你聽。”


    穆斐覺得就是把她再扔進輪迴道裏滾上十八迴她也永遠搞不清寒青的心思。


    ***


    穆斐最近一個頭兩個大,隻要她有一點暴躁的跡象,寒青就會捧著佛經對著她開念。


    每天再來一段睡前佛經。


    他無比正經地看著她,“以後每次你想暴躁的時候,一定記得先深唿吸,在心裏從一數到十,告訴自己,暴躁解決不了任何事,心靜則靈。”


    她現在一閉眼,腦海中就會跳出一句,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對著寒青,她除了嘴巴上敢兇兩句她還能怎麽樣?而她現在根本不敢在他麵前有任何一點暴躁的跡象。


    “寶貝,我們談談。”穆斐在心裏安慰自己,至少現在寒青沒有不待見她了,就是手裏那幾本佛經能消失就更好了。


    她用最喜歡的姿勢把寒青抱在腿上,用一種非常平靜的口氣開了口,“我知道你是嫌我暴躁,但是我現在真的可以控製自己的脾氣了,所以佛經就不用念了。”


    “不夠。”


    “什麽不夠?”


    他突然轉過頭來揮手打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沒用力,穆斐還是被打懵了,扣在寒青腰上的手猛地收緊,緊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你敢打我!”


    寒青兩手一起貼在她的臉上,緊緊盯著她,額頭幾乎要碰到額頭,“吸氣放鬆,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他眼裏的情緒其實很緊張,“最近我都在你身邊,可以幫你克製,等你迴了營地,誰來管你,現在這樣子根本不夠,你要能完全控製住自己的脾氣,最好,最好能做到無論發生什麽事都無動於衷,沒有情緒波動。”


    “那不是人,是牆。”


    “那最好,總之不要激動不要暴躁。”他很想說,你再這麽暴躁,他就會失去你,迴到曾經那條他不願再迴首的軌跡上,這一次,甚至更慘,在擁有過前世不曾體會過的美好後再失去。


    ***


    雖然生活中充斥著讓她兩眼發暈的佛經,穆斐還是記著她之前的打算,這一個月的婚假就是用來陪寒青的,教他騎馬,順便從劉簌那裏順來一匹溫順的公馬,陪他去京都那些他公子爺以前想去沒去成的地方,他逛街買東西跟在後麵負責搬運,不知不覺婚假已經過去了大半,這天下午,兩人一左一右走過內城門外的一座石板橋,正遇上幾個錦衣玉服的小公子迎麵而來,寒青在看清跟在那幾個小公子身後的人時,身子狠狠地顫了一下。


    “怎麽了?”穆斐自然發現了他的異狀,“不舒服?”


    “沒事。”寒青搖頭,拉著她麵向自己,和那幾人擦身過去,刻意讓她背對著不麵對那幾人。


    然而就在那幾個小公子下橋的時候,跟在後麵那人踩空了最後一級台階,一腳絆下去,摔了手裏的東西,幾個小公子發脾氣了,動靜鬧得不小,穆斐自然看了過去。


    寒青的一手緊緊揪著她的衣擺,穆斐倒是覺得那個被罵的男人眼熟得很,細細一想,這不是以前那個假穆斐“一見鍾情”的男人嗎?


    她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可惜現在她這個穆斐的芯子已經換迴來了,不會再有那出英雌救美的戲碼了。


    她這一聲冷笑剛笑完,元音被其中一個小公子在肩膀上用食指戳了一下,就跌下了地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身影突然從橋側跑了過來,扶住了元音的身子。


    那小公子掃了突然出現的人一眼,不滿道,“楊小姐,我教訓自家下人礙著你什麽事了?”


    那扶著元音的女人正是不久前楊家那位恢複神智的小姐楊景寧,那小公子身邊另一個公子拉了拉他,狐疑道,“她真的是女人?”


    不怪他懷疑,楊景寧此時扶著元音,身材比他小了整整一圈,倒是和那幾個小公子差不多,而且她穿著粉嫩,長發挽髻,鬢上簪著玉簪,要真是男子,不得不說還挺養眼,可那身形,雖然弱柳扶風,可還是貨真價實的女人。


    楊景寧沒管這幾個小公子,隻是關切地問元音,“你沒事吧?”


    元音搖了搖頭,自己站直了身子,將胳膊從她手裏拉了出來,那小公子衝著他喝道,“還不把東西撿起來,跟上來。”


    元音連忙俯身撿起摔落的一堆物什,對於在旁邊噓寒問暖的楊景寧隻是說了聲謝謝,倒是在抬起頭時視線和一直在看著這邊的穆斐對上,忍不住麵頰紅了紅,然後便抱著東西追那些小公子去了。


    隻要是男人,他都是有審美的。一個比男人還要瘦弱嬌美的女人,甚至連穿著打扮都不男不女,隻能說,元音的審美沒有詭異到這種地步,自然不可能對她來一場以身相許的風月事。


    楊景寧看著他跑開的背影,眼裏還有沒散去的驚豔。


    穆斐在看她,眼神很兇殘。


    寒青在看穆斐,她已經盯著那邊許久了,久得他的指關節已經捏得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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