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一決賽, 日本代表隊艱難的戰勝了在之前世界排名中名列前茅的法國隊, 挺進半決賽。


    當然, 這場比賽, 也成為本次u-17世界杯最大的爆冷之一。


    看著球場邊上其他人喜不自禁的樣子, 風荷卻在高興之後重新冷靜了下來。


    半決賽和決賽, 世界杯至多還有兩場比賽了, 他並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會如何,但就在剛才宣布之後,他卻在冥冥之中有了種奇怪的感覺。


    無論日本代表隊能走到哪一步, 最後等待他的,隻有最後一場,也是對於他的任務來說最關鍵的一場比賽。


    於是之前的那些興奮刺激漸漸的沉澱了下來, 等待的過程就是冰麵下的火焰逐漸燃燒的過程。


    不能過於熾熱到最後隻剩灰燼, 也不能冷寂到沒有半點火星。


    隻需要慢慢的沉下來,靜靜的努力期待著, 等待最後的那一天。


    夜晚的墨爾本, 和東京的喧囂截然不同, 甚至比不上神奈川的熱鬧, 入夜之後這座城市, 除了星星點點的燈光, 其他都沉靜了下來,甚至有種萬籟俱靜的感覺。


    在星月分明的夜空下,風荷特意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做對牆練習, 雖然這種練習最是枯燥無聊, 但聽著網球砰砰砰的聲音,能讓人平靜下來,也讓他能夠思考。


    隻有在世界的賽場上見識過,才知道世界的廣闊,而探索網球的道路上,永遠沒有盡頭。


    風荷的動作並不激烈,隻一球一球忠實的迴擊著來球,但若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每一個球的落點都極其一致,非精準的控球能力和穩健的精神不能做到。


    控製著唿吸和跑動的節奏,哪怕是一個人做最枯燥的練習,在場外的其他人看來,也有種奇異而獨特的韻律感和美感。


    不知道什麽時候,場外已經站上了一位觀眾,靜靜的看著球場上藍發少年。


    良久,風荷終於停下動作,伸手接住牆麵彈迴的網球,準備休息一會兒再繼續。


    “我們來打一場吧。”背後,有陌生中帶著幾分熟悉的聲音響起。


    風荷有些詫異的迴頭,在路燈並不算明亮的燈光下,黑發黑眼的少年笑得陽光燦爛,看到風荷迴頭,就朝他促狹的眨眨眼睛。


    是顧遲?他什麽時候來的?


    心底的疑惑一閃而過,風荷目光移到顧遲手上握著的球拍上,隨即點點頭,“好。”


    雖然這位聲稱是他青梅竹馬的人的出現讓他覺得一言難盡,但是他還是很好奇顧遲到底能打出什麽樣的網球。


    他有種感覺,顧遲的網球,絕對不會差。


    一場練習賽,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結束之後,顧遲已經擺出一副相當哀怨的表情,“小荷,太過分了,這麽長時間沒見,你竟然一點都不手下留情。”


    風荷沒理會他,徑直走到球場邊擦汗喝水,顧遲還好意思說他沒有手下留情,他自己打起來也絲毫沒有啊,抽得那叫一個狠,如果他不盡全力,還不知道這場比賽誰輸誰贏呢。


    見風荷沒迴答他,顧遲也不在意,球拍一夾就溜達了過來,臉皮相當厚的開口,“我沒帶水杯。”


    風荷很想當沒聽到的,但再怎麽說也是在異國他鄉難得遇到的國人,而且才一起打了網球。所以風荷還是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之後,倒了杯水給顧遲遞了過去。


    顧遲接過水杯就笑了,莫名其妙的笑聲讓風荷側目,這又是哪裏不對了?還是又有什麽新戲等著上演了。


    沒想到,顧遲卻在喝過水之後,問了一個讓人震驚的問題,“小荷,你其實還是不記得我是誰吧?”


    風荷驀地望了過去,顧遲卻沒有看他,而是把玩著手裏的杯子,“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這麽長的時間沒有一點聯係,見麵之後看我的目光又是完全的看待陌生人的樣子。”但他就是忍不住,用最親昵的態度去對待。


    昏暗的燈光下,表情不再浮誇的黑發少年微微低著頭,看上去有些落寞的樣子。


    風荷微微皺眉,下意識開口,“抱歉。”雖然,這不是他該背的鍋,但他還是下意識這麽做了。如果真的如顧遲所說,他們一起長大的話,那被遺忘的人,又該有多麽寂寞。


    顧遲有些驚訝的抬頭,在對上風荷的視線後,臉色上的表情有幾分古怪,就像是想要忍笑卻怎麽也忍不住似的。最後,戲精顧還是不再打算為難自己,直接捧著肚子笑出聲來,“哈哈,你該不會忘記你自己失憶的事了吧?還有你是怎麽失憶了的?哦哦,對,你都失憶了又怎麽記得。”小荷還是小荷,就算沒有了記憶,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風荷看顧遲的樣子也知道不同尋常,隨即沉下臉色,“到底怎麽迴事?”


    顧遲看到風荷的樣子,終於停下了笑聲,然後眼睛左右瞟著就是不敢看風荷,“就是,那個……不就是那麽迴事兒……”


    風荷在心底大大的翻了個白眼,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倒是說啊。


    戲精顧這種時候倒是扭捏了起來,不過卻還是在風荷冰冷目光的洗禮下,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


    按照顧遲的說法,其實這是發生在風荷來日本之前,他被顧遲的球不小心打到頭昏了過去。


    醒來之後人雖然沒什麽事,卻失去了部分記憶。


    不過那個時候匆忙,也沒人仔細去追究風荷到底忘記了什麽,不影響普通生活人也沒問題就行了。


    而顧遲卻在去探望的時候發現,風荷不認識他了,他知道風荷絕對不可能是因為這種事生氣,那麽就是真的忘記了。


    這家夥當時愧疚慌亂之下也沒來得及多解釋什麽,等他想明白了再去的時候,風荷已經到日本去了。


    說起來也是極簡單的,卻被顧遲拉拉雜雜說了半晌,其中還夾雜各種歉意的心理活動若幹。


    “就是這樣,”顧遲低著頭對手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他當時不是故意不解釋的,真的是特別慌亂和愧疚,再對上小荷冷冰冰的視線後,下意識的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那一刻慫了。


    風荷看著這家夥裝可憐的樣子嘴角就想要抽兩下,不過就在顧遲敘述的時候,他也正好從係統那裏得知了真相,所以他還是很冷靜的迴了一句,“我知道。”球場之上,難免有意外,他原本就不是會計較這種事的人。更何況,這件事原本也不能完全算顧遲的鍋,這是係統為了合理化他的存在,所修改的設定。


    就像之前他會收到中國u-17集訓營的來信一樣,隨著風荷這個人越來越真實,他的過去也會逐漸浮出水平。


    有過去、有現在、還有將來,這才是一個完整的人。


    但他這兩年又跟過去宛如割裂開來,所以才有了這出狗血的失憶劇情,將這一切串聯起來。


    風荷毫不懷疑,如果他真的完成任務,成為一個真正的、實際存在的人,那他肯定會想起十四歲之前所有的事。


    如果沒有完成,恩,人都嗝屁了還想那麽多幹嘛。


    顧遲聽到風荷的迴答猛地抬頭,動作極其熟練的往風荷身上一掛,“小荷,你原諒我了嗎?”眨巴眨巴眼睛,像隻小狗似的。


    風荷提著人的後領就把人撕了下來,“不是你的錯,不需要原諒。”這是係統的鍋,不過他還是不習慣某人動不動就往他身上掛,雖然偶爾仁王也有這習慣,但熟悉程度還是不一樣。


    被撕開之後,顧遲鍥而不舍的再次撲過來,卻被風荷冷冷的瞪了一眼。


    知道風荷其實不習慣和陌生人這麽親近,但自己現在也被劃入陌生人的行列,怎麽都讓顧遲心生不爽。


    寶寶委屈,寶寶不說,因為是寶寶的錯。


    顧遲很是可憐巴巴的停下動作,“那好吧,”然後委屈兮兮的盯人,“我就要跟著代表隊一起迴國了。你打完世界杯會迴國嗎?”他說著又高興了起來,“日本那邊應該正好是畢業季吧,應該有時間的。”


    風荷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知道,等世界杯之後再說。”


    “這樣啊,”顧遲也不見沮喪,而是在自己的網球包裏一陣亂翻,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在上麵刷刷刷寫下不少東西,然後塞到風荷手裏,“這是我的聯係方式,都加上,都加上,不要弄丟了哦。”


    就在風荷低頭看的瞬間,顧遲猛地跳了起來,“遭了,晚寢點名時間要到了,如果被發現不在寢室的話……”他說著自己變了臉色,抓起網球包就跑,邊跑還邊使勁大叫,“小荷,快點迴國來哦,我和孩子會好好等你的!”


    風荷差點沒忍住把眼睛翻上天,真是神來之筆啊顧遲同學,你這麽戲精,你喜歡的人知道嗎?


    不過晚寢點名什麽的,還真是有中國特色啊。想也知道,畢竟還是群中學生嘛,當然要管嚴一點。


    隻是就此升上來的一點點奇異的不在中國隊的小慶幸,是不是太不應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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