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黎怔怔站在原地。


    她活了這許多年,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幾乎就沒有享受過娘親的關懷。


    以是桓王妃這樣言笑晏晏的看著自己,謝黎竟覺得自己有些手足無措。就像是一直被丟在一旁學會了自生自滅的姑娘,突然有個人願意給她一片屋簷一般。


    “我願意。”倏忽謝黎綻開一個笑容,輕笑著迴答道。


    兩人相視一笑,沈夢也拍掌站了起來,“如此甚好。”


    而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唿喚,“二公子,您怎麽迴來了?”


    屋外的小丫頭笑開了臉,急忙衝到門口,高高興興的行了一禮,“大小姐,二公子迴來了。”


    “阿運這麽快就迴來了?”


    謝黎站起身來,麵上也是掩不住的喜意,顧不得許多大踏步往外走去。


    “長姐。”謝運跨過前廊,站定在院子中,一身戎裝,更顯得整個人豐神俊朗,貴氣無雙。


    “嗨,謝大小姐。”而不待謝黎說話,玉兒便從謝運的身後跳了出來,眉眼彎彎看著謝黎,“你走了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呢?”


    玉兒嘻嘻笑著,幾步上前抓住了謝黎的手,“讓我瞧瞧,謝大小姐這些日子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玉兒麵上有些揶揄之色,但也誠心誠意的替謝黎把了一脈,輕笑道:“看來我們謝大小姐果真是女中豪傑,身體倍兒好,不似某些人趕路都能趕得頭昏腦漲……”


    莫名被內涵到的謝運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微涼的指尖碰到暖洋洋的額頭,謝運難得苦了眉眼,“玉兒姑娘,我這不是已經痊愈了嗎?”


    “是嗎?”玉兒挑眉走上前,一手摸上謝運額頭,“唔……高熱的確是已經退了,也不枉費本姑娘的一番辛苦了。”


    謝黎這才找到機會,在謝運和玉兒的拌嘴中說上幾句話,“先進來吧,桓王妃和太子妃都在會客廳呢。”


    “桓王妃來了?”謝運眉頭一挑,似乎想起來某人在藥穀中的一舉一動,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然而念頭一起,謝運的腦中又浮現出蘇和的麵龐。


    “謝兄,你一定要替兄弟我好好爭去爭取啊。”被殺伐洗禮後的蘇和,難得柔和了眉眼,和著幽幽的月光,神情有些怔忪。


    “自然。”彼時謝運正好經曆過一場戰鬥,同蘇和不僅擁有同袍之誼,更是生死之交。


    若是可能……然而謝運的想法在看到桓王妃殷切的態度時便默默收了迴去。


    這副熱情的模樣,倒真是很少見的,想來已經將自家長姐認定為了兒媳婦兒了吧……


    蘇兄,不是兄弟不幫忙,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王妃,太子妃。”謝運躬身抱拳,玉兒站在他身後,好奇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桓王妃和大著肚子的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您竟然已經……”玉兒的表情是說不出的驚奇,但是沈夢卻是微微有些尷尬。


    “這位姑娘是……”


    “我是當初您和謝大小姐一起在街上救下的醫女呀。”玉兒眉眼開朗,言笑晏晏,絲毫沒有當初街上初見時的潑辣勁兒和頹敗之氣,整個人便如同是春花一般明媚。


    沈夢驚了一驚,下意識輕輕的“呀”了一聲,“竟是你?”


    “是呀是呀。”玉兒站在原地轉了一圈,“太子妃娘娘,不認得我也很正常,我現在是不是容光煥發,十分好看呢?”


    “好看,好看。”沈夢輕笑著迴道。


    “玉兒姑娘一直在軍中做軍醫,在我父親受傷之際她幫了許多的忙呢。”謝黎也笑著附和道,“你不認得她也正常,畢竟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嘛。”


    此話落,眾人便笑了起來。


    桓王妃很久都沒有見到這麽多鮮活活潑的小姑娘,話也多了一些,幾人笑著談了半晌,直到吃了晚飯,太子殿下已經派人到平南侯府的門口了,桓王妃和沈夢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謝黎和謝運站在門口,目送著那馬車晃晃悠悠的走遠直到看不見,才雙雙迴了書房。


    “長姐,桓王妃今日前來是做什麽啊?”雖然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但是謝運還是覺得很有必要再確認確認。


    謝黎挑眉,“你不知道?”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謝運學著謝黎的表情,挑了挑眉。


    “你不知道不能猜一猜嗎?”謝黎氣急,“你不是白鹿書院中最得意的門生嗎?”


    “讀書是為了識理,而不是為了胡亂猜測。”謝運一臉“道貌岸然”的表情。


    謝黎氣急,一腳就朝著謝運飛過去,“給你臉了,是不是?”


    謝運“唰”的一下子跳開,“哎呀呀呀,我剛到家,還是一個病患,長姐就忍心給我造成二次傷害嗎?”


    他話說的裝模作樣,但是眼神中的關懷是藏不住的。


    謝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便引發了兩人的連鎖反應,兩人笑彎了腰,捂著肚子在庭院中哈哈大笑了許久。


    直到腿肚子酸麻了,謝運才慢騰騰的站了起來。不出謝黎的預料,他的眼中早就已經有淚珠滑落,滑落到地上的雪中,消融之後看不見半點痕跡。


    那是他的娘親,他的祖母,是看著他長大的人,他怎麽可能還能如此言笑晏晏呢。


    強裝的笑容,不過是在外人麵前的偽裝罷了。


    “長姐。”謝運朝著仍跪坐在地上的謝黎伸出手,謝黎就著謝運的手站了起來,“她們走得安詳嗎?”


    前因後果,謝黎在心中早已言明。


    “很快,沒有痛苦。”謝黎笑中帶淚,向來盈盈的目光中帶了些許悲涼。


    “那便好。”謝運像是要把眼中的淚憋迴去一般,仰頭朝天又笑了起來。


    “沒能等你迴來,阿運。”


    謝運強忍著的淚又落了下來,“我知道。”


    橫死的人,按照南楚的傳統,必須即刻下葬的。若非如此,亡人的魂魄會逗留人間,死生都不得安寧。


    “阿晨按照家中嫡長子的禮數,將你的禮數一一作全的。”謝黎又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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