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說個聽聽。”耿浩道。


    “你看見那條河了嗎?”


    鍾秀一指坡下麵的河流,黝黑黝黑的。耿浩點頭。鍾秀繼續說,用著她特有的溫柔嗓音,就像敘事者一樣,又輕又緩。


    “這條河叫金蘭河。在幾百年前,有個叫金蘭的姑娘,有一雙巧手,她織出來的繡錦天下聞名。她聰明善良,就把自己的繡工技藝教給了村裏的其他人,整個村子都跟著富了起來。村子的人都十分尊敬金蘭。金蘭長得也好看,就有很多小夥從四麵八方來求婚。後來,金蘭看上了一個外地來求婚的俊小夥兒。誰知,那個小夥就是為了從金蘭那裏偷學繡藝的,他把金蘭的所有繡品偷運出去,賣了筆大價錢,瞬間暴富,憑著金蘭的繡藝開了個繡坊。而金蘭在小夥運繡品的時候發現阻攔,被小夥推進河裏淹死了。村裏人很傷心,為了紀念她,就把這條河取名叫金蘭河。”


    耿浩靜靜地聽著,發現是他想多了。鍾秀還真的是在跟他普及莫村的鄉情的。這種故事,可以說是很爛大街了,換個人物名字換條河就又是某某地的傳說。不過,這也是一個地方的曆史記憶點,值得傾聽。


    “後來,村民發現村裏出現了怪事。”鍾秀突然頓了一下,緩緩扭頭看向耿浩,神情有些微的擔憂和惶恐,看的耿浩渾身不自在,“村民經常能在金蘭河裏打撈出來外地小夥的屍體,長得都很俊俏。”


    鍾秀不繼續說了,等著他的反應。出於紳士態度,耿浩讓鍾秀走在路裏,自己走在路邊,挨著河流。耿浩隨意地掃了一眼坡下麵的河流,河麵平靜的很。看來他之前沒想多,鍾秀果真是憋了個大招在後麵。但這個大招對他來說沒什麽影響。他從小到大看的正經書不少,聽過的怪異故事更是不少,這種程度的恐怖異誌,算不得什麽,他信口就是一堆。


    “所以,就流傳下來一個說法,外地的小夥兒晚上不要獨自在路上行走,會被金蘭誤當作負心漢拖進河裏淹死。”鍾秀做著最後的總結,見耿浩不信,還加了一句,“最近天下暴雨發大水,金蘭也趁著這個機會拖了個人走。你知道,我們這兒淹死了一個人嗎?那就是個外地俊小夥,來這兒找同學玩的,漲水的時候被帶走了。”


    耿浩想去告鍾秀傳播迷信思想了,目光又重新掃了遍寂靜的河麵,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心理作用,那條河好像更加的黑了,連月光都不怎麽能倒映出來了,流水聲也是汩汩低沉了多。耿浩眸光一沉,不著痕跡地往路裏走了走,瞥見前麵不遠的紅房子,心裏有幾分鬆快。終於到了!


    “你家到了。”


    “嗯,謝謝你晚上送我迴來。”鍾秀笑的若無其事,“我就說你不要送我迴來,在我們村兒,小夥兒比姑娘危險,特別是外地來的俊小夥。我不是故意嚇你,隻是想讓你迴去的時候,注意點。”


    真的是好善解人意的一番話,耿浩寧願她沒提醒自己這番話。他們快到的時候,院子裏的門燈被打開,整個院子都亮了幾分,耿浩一直把鍾靈送到了院子裏,讓燈光灑在身上,感受一番光的“溫暖”。鍾靈從裏麵走出來,見是耿浩送的鍾秀迴來,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今天麻煩鍾秀幫忙打印卷子,讓她迴來晚了。”耿浩歉意向鍾靈解釋原因。


    “哦,沒事兒沒事兒。”鍾靈瞬間笑開,很是質樸,“謝謝耿老師送小妹迴來啊。”


    “應該的。”耿浩客氣地迴話,“我就迴去了,不打擾你們,你們早點休息。”


    鍾靈點頭:“好好好,耿老師迴去的時候也多加小心。”


    “耿老師記得靠路裏走,離金蘭河遠點兒。”鍾秀依舊“好心”提醒。耿浩隨口答應,假裝沒聽到。誰知鍾靈以為鍾秀隻是單純地提醒耿浩不要走夜路粗心掉河裏去,也忙跟著叮囑,“對對對,離河遠點,大晚上的很危險,你一個人出了事兒也沒人知道。”


    這話無疑是在佐證鍾秀恐怖故事的真實性,耿浩的臉黑了一片,還好他現在已經退在了黑夜裏,鍾靈和鍾秀看不清他臉上的鬱悶低沉表情。耿浩見鍾秀笑的狡黠,趕緊揮了揮手。


    “好的。”


    “對了,你是有手機的吧?有沒有我們家的電話?我給你報一下,你存個。到家了就給我們打個電話。”鍾靈還在給耿浩加安全措施。耿浩很是無奈,再這麽說下去,他怕是真的走不了了。鍾家姐妹怎麽給他一種,他百分之九十九會出事的感覺?


    “我這裏有鍾秀的電話,到了就給她發個消息。我走了,你們趕緊進去吧。”


    說完,耿浩在鍾家姐妹倆的目送下,快步離開,連手電都沒來得及打開。但沒走幾步,就把手電打開了。天太黑,這兒的路也沒修,還是打開手電比較好,看著比較安全。耿浩往河邊看了看,步子又往裏走了些,嘴裏哼起了小曲兒。什麽享受夏夜的靜謐,他現在有些累還很困,隻想趕緊迴去悶頭睡覺。耿浩很是清醒地想著。


    鍾家那邊,門燈一關,鍾靈就拉著鍾秀進了鍾秀的房間。


    “大姐,你幹什麽?”鍾秀把背包放到床上,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鍾靈關上了門。


    “秀秀啊,大姐覺得,這個耿老師真是不錯。”鍾靈盤起一條腿就坐上了鍾秀的床,拍了拍旁邊讓她也坐下,“要不,我讓校長或者舅去幫你說說?”


    鍾秀很是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她的大姐又開始日常催親了,她畢業接到的第一通電話就是大姐的,大姐的第一句話就是,“秀啊,你終於畢業了,大姐給你看了好幾個小夥子,等著你迴來相親啊。你的車票是什麽時候的?我就安排在你迴來的第二天啊,讓你休息半天”。當時她也不知道該說聲“謝謝大姐”還是該說“大姐別瞎忙乎了”。


    她迴來很是敷衍地見了一兩個,後麵的全都用村委事兒多給推了。她的大姐就去找了身為村主任的舅舅,好一番口舌。說什麽給秀少派些活兒,讓她先把終身大事兒給定了。鍾秀聽說後直翻白眼。舅舅還真為她的終身大事開了道,全讓她一通強硬拒絕給擋了迴去。


    “大姐跟你說,舅也覺得這個耿老師很不錯,還說這左右幾個村兒都沒他這麽俊的了。而且是名牌兒大學出來的,絕對是這個。”鍾靈說著就豎起了大拇指,“這樣優秀的小夥子,你不積極著點兒,就被別的姑娘給搶走了。”


    鍾秀一腦門兒的問號。她老舅什麽時候摻和進來了?難怪最近都沒跟她提相親的事兒,她還以為是這些長輩想開了,原來是另有打算。也難怪,老舅在村委的時候,老是跟耿浩說,讓他有什麽事兒都找她,她也以為是從公出發,原來也包藏私心。鍾秀仰頭就倒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口氣。


    鍾靈看不下去,把她一把扯起來,晃著她的肩膀說:“大姐跟你說話呢,聽到沒?上迴他來咱們家我就看著好,有禮貌的很。我還問了嘉嘉,嘉嘉說耿老師在學校也可認真負責了,是個有擔當的,辦事兒也麻利的很。我上迴去表舅家也見識過了,教遠成和遠勝的時候老認真老有耐心了,還很勤快地幫你大姐我的忙,看著瘦斤斤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幹起重活兒來一點不磨嘰。這樣的人,可以的,比之前那些好太多了。關鍵是個優秀大學生,你不也一直想找個知識分子嗎?人家可比你有知識多了。”


    鍾秀越聽心越累,她也覺得耿浩是個不錯的,做事做人都挺好。但她現在沒那個心思,隻想著新支書選出來,她能跟著新支書帶著大家走向致富道路,讓莫村走出貧困,讓更多的孩子能上大學。她是個有誌青年,不太想早早地淪為家庭婦女。在莫村這裏,一旦淪為家庭婦女,就真的是囿於廳堂廚房了,最多農忙時去田裏幫忙。


    “大姐,你們也太隨意了,連人家的背景都沒搞清,就這樣亂點鴛鴦譜。人家是有女朋友的知道嗎?”鍾秀一語讓鍾靈清醒。


    鍾靈半信半疑地看她:“不能吧?你問過了?”


    “我之前和嘉嘉一起問的。嘉嘉說,如果耿老師沒對象,就給他介紹個村裏的姑娘,把他留在村裏,這樣他就能一直留在村裏當老師了,解決咱們村沒老師的情況。”鍾秀如實說來,“可惜人家有女朋友了,嘉嘉就可愁了。”


    “那沒準兒是耿老師瞎說的呢?你不也成天跟人家說有對象兒了?”鍾靈說著就責怪了一眼。


    鍾秀迴想了耿浩的狀態:“那不能,我看他來咱們這兒是因為受了什麽打擊,等過去了,就走了。人家不說了?就來半年。”


    “這樣哦。”鍾靈的激動之情已經消了下去,凝神一笑,揣測道,“他會不會是就因為和對象兒掰了才受打擊?”


    “哎喲,你就盼人家點好。我今天又跑了一天,累死了,想趕緊睡了,明天還要去跑一天。”鍾秀說著就爬了下去,渾身酸疼的要命。真的是最怕畢業,畢業後沒工作很慘,沒對象也很慘。想想現在就是這樣,等過年,她得被催成什麽樣?如果可以,她真想過年的時候躲到沒親戚的地方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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