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他的其中一個黑衣人,小心翼翼的接過他手中的錦扇,跟捧著什麽了不得的寶貝似的,小心折好放到懷裏後,便又敬又畏懼的朝他拱手一拜,“屬下必當竭盡全力找迴扇中人,屬下告退。”


    殺門中的人,除了領頭的四位殺門頂尖殺手,血殺邪殺嗜殺魔殺之外,所有人,無一例外對這個殺門門主,既是尊敬,又是非常的畏懼。


    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初在穀口時,宮莫妖能一眼看出來,那些接他的殺門中人的不對勁,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些沙門中的弟子,對他都是怎樣的反應。


    “找不到,誰都不用活著迴來了。”一句輕飄飄的話,既證明宮莫妖的決心,還有,他所不為人知的勢力。


    弱水宮是江湖上數一數二,還是慣於用毒的大門派,現在整個七國的江湖中,已經鮮少有門派敢去和弱水宮對著幹,這也就是安妙柔不可一世喜歡橫著走的緣由了。


    現在他宮莫妖一句輕飄飄的要滅了人家,沒有點子實底,怎會誇下這海口。


    自然,這些勢力,也是他那四個得意門徒,所不知道的。


    不然,現在他們幾個要搶的就不會是這個天下,而是先把這個殺門占為己有,再如虎添翼,能把七國版圖更輕易快速的歸入到自己囊中了。


    “是!”幾個黑衣人外露的眼睛裏都沒有半分不滿情緒,倒是眼中的恐懼逐漸退去,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神色逐漸增多。


    宮莫妖不再多言,背過了身,仰頭望向越漸黑沉的無垠天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臉色在轉身之際,森寒漸退,被疲憊之色取而代之。


    幾人看不見宮莫妖的神情,若是看見必定十分震驚,他們死神一般的門主,也會露出人,才會有的表情……


    東宮。


    “太醫令大人,如何。”勿念淡淡掃了一眼躺在榻上動彈不得的骨銀銀,隨即視線落在了坐在榻邊椅子上,為骨銀銀把脈的老人身上。


    年邁的太醫令重重歎了一口氣,清明的老目看向榻上的骨銀銀,有些憐憫的濕了眼眶,“骨骼盡數斷裂,幸而筋脈雖受到些損傷,但重要的七筋八脈還在,吃些老朽修複筋脈的丹丸調養調養,也能舒服些,隻是老朽無能,未有那個醫術,能讓這位姑娘的骨骼再重新長好,唉……可憐這位姑娘小小年紀,要受這等生不如死的苦楚,真是造孽,造孽啊。”


    勿念點了點頭,視線再度轉向骨銀銀,憐惜之色漸漸浮上一貫冰寒的銀灰眼眸,“那,這位姑娘的臉,太醫令大人可有醫治之法?”


    太醫令愧疚的搖了搖頭,“這位姑娘的臉上被人沾上了腐蝕性極強的火蟻毒液,雖然毒好解,但是這張臉,已經是治不好的了,真不知這小丫頭是惹了什麽利害人物,竟被害成了這副模樣,那人也當真是喪心病狂……。”


    太醫令原來還想多叨叨幾句,卻被一直安靜的坐在這廂房外間品茗的安妙柔的一聲咳嗽聲打斷,“本宮瞧著太醫令大人當真是年紀大了,還是早些告老還鄉,頤養天年的好。”


    聞言,太醫令嗬嗬一笑,“多謝未來太子妃關心,不過……不是老朽不想告老還鄉,是沒有太子殿下的允許,老朽實在不敢,若是未來太子妃有心,能為老朽向太子殿下討得一張辭官的準許辭官的奏折,老朽,定當感激不盡。”


    安妙柔聽了這話,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捏著的茶杯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指節泛了白,譏諷的冷笑浮於唇畔,“若有機會,本宮自當為太醫令大人討得這個人情。”


    這個老東西一口一個未來太子妃,分明就是在諷刺她不受太子寵愛,所以現在依然還是個未來的!


    要不是因為那個小踐人,她現在早就和太子拜堂成親了,何必現在居然還有白受一個小小太醫的冷嘲熱諷!


    “那,老朽,就先謝過未來太子妃的恩典了。”太醫令在醫童的攙扶下,顫巍巍的站起了身,轉過身,朝隔開裏外間的一道青紗帷幔上倒影的俏影鞠了一躬。


    “嗯……。”安妙柔氣的胸中憋悶不想再多話,隨意的應了一聲。


    倒是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骨銀銀,心下已是啼笑皆非。


    這個未來太子妃人緣還真是差,不論太子的狗,還是一個小小的太醫,都能和她對著幹,也不怪乎她的心理如此的扭曲了……


    不過,這個太醫令老人還真是有幾分意思的,她可是記得,這已經是他老人家為她第二次醫治了。


    說來緣分這個東西果真是奇異,當初救她的同樣是勿念,治她的同樣是這個老人。


    此時的勿念繃緊的薄唇也似有鬆動的痕跡,看向太醫令的視線也變得更加敬重起來,“太醫令大人,請開藥方吧。”


    說著,勿念便與醫童一人各攙老人的一邊手臂,將老人攙扶到了桌前坐下,隨後,還工工整整的鋪好了白紙,研起了墨。


    對勿念這樣的從來沒有的對待待遇,太醫令大人有些受寵若驚,忙製止勿念,“不敢勞煩將軍,還是讓老朽的小童來吧……。”


    “無妨。”勿念隻簡簡單單的吐出兩個字。


    不過也就是兩個字,就成功的阻止了太醫令的勸說,太醫令作罷後,也不多言,執起狼毫毛筆,便開始寫起了藥方。


    老太醫看似老的都有些哆嗦了,可是在把脈和寫藥方時,手是出奇的穩,半點顫動也無。


    藥方很長,分為兩張,老太醫一口氣寫下來,已經花了半盞茶的功夫,老臉上的疲色也是尤為的明顯。


    “這位姑娘身子很是脆弱,老朽不敢再下什麽藥物,怕隻怕是藥石反倒會更加傷了她,所以就隻開了些止痛的藥物,骨頭和內髒的修複,還是靠這些天然無害的藥膳慢慢滋補,方是最好的。”擱好毛筆,老太醫的手便顫抖個不停了起來。


    勿念見狀,會心的道了一聲謝意,“太醫令大人幸苦了,這就迴去早些歇息罷。”


    “老了,當真是不中用了……。”老人和藹一笑,慢吞吞的將顫抖的手攏進了袖子裏,“多謝將軍體恤,老朽這就迴去歇了。”


    聽到這話,不用太醫令吩咐什麽,一直在他老人家身邊緊隨的小童便將老人從椅子上攙了起來。


    老人正要挪動腳步,忽而一拍腦門,“哎呀!瞧老朽這記性!”


    勿念奇道:“怎麽了。”


    “這位姑娘已經懷有身孕三月有餘了,正是最危險的時刻,不幸中的萬幸,斷裂的骨頭並未傷到小腹裏的胎兒,所以老朽這藥方裏添的養胎藥膳一定要先吃,然後再吃其它的,這個先後順序,是要切記切記的。”老人臉色有些愧疚,語氣很是語重心長。


    可老人沒想到的是,自己的一句話,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勿念有些驚訝的扭頭看向了榻上的骨銀銀,目光在她蠶絲被褥下,絲毫看不見隆起征兆的小腹上停留了幾秒,“受了如此重創,竟還能保得住孩子……。”


    而聞言,想要下意識的伸手去撫肚子,卻礙於雙手根本動彈不得的骨銀銀,心中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如果不是這個老太醫提醒,她幾乎都要忘了,她的肚子裏,還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事到如今了,她不得不說,這個小東西的生命力真的是她見過最頑強不過的。


    親娘橫死,這孩子也未死,更托了她的福,僥幸的活了下來,而在她屢屢的折騰下,這孩子不但沒掉,反而還活的越加頑固了!


    她畢竟不是花姒鸞,對這個孩子沒有什麽特殊的情感,最近發生的一樁樁事情也容不得她分心,去想這個孩子的死活……


    現在知他如此頑抗的活了下來,骨銀銀開始產生了愧疚。


    她一直都是這麽的自私,自私的用著花姒鸞的身體,自私的隻顧自己想要的,卻從來沒為花姒鸞做到些什麽,連她的身體屢屢都保不住,連她的孩子,都從來沒有打算過,甚至幾番想死,都沒為這個孩子考慮過……


    她是無情的白骨精,但是,她不能太無義了。


    不過最為驚訝的,還是帷幔後的安妙柔,在聽到的太醫的話後,手中的茶杯便脫了手,掉到了青石地板上,在一聲清冽的脆響後,便碎成了數瓣,“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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