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楚宴仰首吐出好大一口鮮血,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但即便到了這個份上,他的雙手始終都沒有放開轆轤的搖柄。


    “嗜殺果真是放 蕩不羈,到了如此關頭,還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 流,真令鄙人佩服佩服。”收住指尖射出的劍氣,暗衛統領一甩袖子,撫掌冷笑連連道。


    親見這一幕的骨銀銀,隻覺得那道劍氣刺穿楚宴心髒的那一刻,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也被刺穿了一樣,差點窒息的死掉,好不容易喘上氣來,說出的話仍是氣息難穩,“楚……楚宴……你這個……蠢貨……蠢貨!”


    這也就是她為什麽一直叫他放手的原因了,因為她始終都沒忘記,當初押解她到此地牢的那兩個侍衛曾經就說過,這個暗衛統領是何等的厲害,已近是滴水穿骨的功力,怎能小覷?!


    她深知,楚宴和黃字層裏的囚犯中了宮獄的毒那是肯定的,不然他們怎麽也不肯能成天乖乖的在這地牢裏呆著,宮獄也不會在上一次,那麽放心的將楚宴等一幹囚犯放了出來,來繈爆她了。


    所以她也沒忘,淫花婆婆適才提起過的,楚宴的功力不過才恢複了七層!


    她之前得見楚宴的雄厚內力,也相信他的實力,可是一向處事小心謹慎的她,卻更相信,興許全勝時期的楚宴對付這個武功深不可測的暗衛統領不在話下,可現在隻有七層功力的楚宴,還是要死死不肯鬆開那破轆轤的他,想要輕而易舉勝了暗衛統領,這種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沒想到,她的推測終究是靈驗了,得到了最壞的結果……


    “咳咳……別人英雄救美……要麽得到美人的香吻要麽……得到美人的以身相許……爺怎麽……怎麽就那麽倒黴……什麽沒得到……居……居然還換來了一頓臭罵……。”跪地不起的楚宴不斷的咳嗽起來。


    “楚宴!”聽到了楚宴抱怨聲的骨銀銀打了個激靈,雙手緊拽上了鐵籠的欄杆,一雙綠瞳緊鎖在了那個跪在地上吐血,卻始終不肯放手轆轤的男人身上。


    聽得到她言語中對自己的緊張和擔憂,楚宴勾唇一笑,緩緩仰頭看向了半空籠中的她,“很,很好,很好……。”


    “快放手,放手好不好?”本來還想態度強硬,硬要楚宴鬆手的骨銀銀,在看到他那滿足的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般的笑容和眼神,不禁軟了語氣,甚至,透著哀求。


    “死到臨頭了,兩位還能有如此雅興鶼鰈情深,真是令人喟歎不已。”暗衛統領一邊緩緩撫掌,一邊再次將森冷的視線,刺向了半空籠中的骨銀銀,閃過疑慮的眼神裏,透出的殺意更濃了。


    花姒鸞是個多麽水性楊花的女人,他不是沒有聽到過傳聞,隻是以前她並未跟四殿下有過牽扯,他便也不甚在意,可現在在意了,發現她果如傳聞所言那般放 蕩形骸,竟然跟個武林中的殺手也如此曖 昧不清,尤其還是個這麽醜陋的男人!


    她是對男人有多麽百無禁 忌他不想管,他隻是開始懷疑,這樣的女人,懷著的孩子,真的會是殿下的?


    想到這,暗衛統領冷笑,不管這個孩子究竟是不是殿下的,唯恐這個女人哪天會亂咬殿下一口,或者對殿下糾纏不清,那就更要除之而後快了!


    “你要殺的人是我,放過他!”籠中的骨銀銀冷眼睨向暗衛統領,語氣和眼神強硬的有些不容拒絕的威嚴,因了她現在居高的位置關係,更襯出了她此時多了幾分睥睨的味道。


    “你……。”仰頭與骨銀銀對峙的暗衛統領見她如此,聽到她這般的話,本來即將脫口而出的譏諷卻怎麽也說不出了口,整個人,有些木然。


    一向隻跪殿下連皇帝都沒跪過的暗衛統領是心性孤冷的一個人,從小到大的暗衛訓練讓他連死都不怕,除了怕殿下之外,根本對其它的東西無所畏懼,威嚴這種虛幻的東西,他更是不會放在眼裏。


    他自問閱人殺人無數,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能有如此上位者的睥睨威嚴,讓他沒來由的,心中頓生出了一種,自己仿佛就是這個女人腳下的螻蟻一般的錯覺……


    “我是不會讓你死的!”一直跪在轆轤前動也不能動彈的楚宴,突然暴喝了一聲,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而且這一次,竟然還聽話的把轆轤的木製搖柄終於放了下,隨即,兩臂一振,髒亂的衣袖陡然爆裂成碎片飛了出去,露出他有著古銅色肌膚的雙臂的宏偉肌肉。


    被楚宴這聲暴喝幾乎是同時給激靈醒的骨銀銀和暗衛統領,都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轉到了楚宴的身上。


    見後,立時,骨銀銀露出了既是放心的,同時也是擔憂的反應。


    放心,是因為他終於不再執著和堅持不肯放開那破轆轤,擔憂是因為在他站起身後,她終於能清楚的看見了他胸口上被刺穿的觸目驚心的血洞!


    楚宴他今天是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長袍,那胸口觸目驚心的血洞流出來的鮮血暈染到這樣顏色的衣服上,就像一朵血紅的牡丹花開在了他的胸口上一樣,那麽妖豔,那麽絢爛,卻又那麽刺目,刺心。


    骨銀銀見了,隻覺得自己胸腔裏那顆不屬於自己的心,也跟著刺痛了起來,難受的她好想大罵好想大叫,但是,她卻怎麽也說不出一個字,發不出一個音了。


    楚宴為什麽要為自己做到這個份上,她不懂也不明白,但是這樣隨時會要了他命的傷他做不了假,這樣的痛他原本也可以不用選擇,如果不是因為選擇了她,他現在,恐怕早就從這該死的地牢裏逃了出去,早就繼續過上了他逍遙自在的江湖生活……


    而暗衛統領見楚宴這般動作,那剛從骨銀銀那裏得到的震驚再一次的湧現了出來。


    統領對自己剛才的那一道劍氣是非常有自信其準確性的,所以他敢肯定,那一道劍氣必定已經刺穿了楚宴的心髒!


    那麽試問,一個人若是心髒被刺穿了,卻並未當場斃命,這可能嗎?!


    而此刻,就在骨銀銀和暗衛統領心懷萬般思緒之際,楚宴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讓兩人震撼了。


    隻見楚宴起身震碎了雙臂的衣袖後,他的雙掌下,已然運起了兩團以內力化成的小型旋風,他的一頭如無數細鐵絲拉成一般的冷硬長發與髒亂破敗的衣袍,被這旋風吹的烈烈飛舞。


    隨後,隻聽他大喝一聲,雙臂舉著兩團越趨增大的旋風揚了起來,讓旋風的勢頭直指半空中正在下滑的,骨銀銀所處的鐵籠。


    沒想到,旋風剛一觸到鐵籠,竟然立即就將鐵籠整個的托了起來,並且還像一雙無形的大手一般,直將鐵籠往隧道外托舉出去!


    籠中始料未及的骨銀銀頓時產生了一種自己好像又重迴到了可以騰雲駕霧的錯覺,但是她並沒有讓這個錯覺持續下去,而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讓自己無比清醒的對著下方的楚宴大喊,“你瘋了嗎楚宴?!”


    楚宴這旋風她之前見過,在淫花婆婆的言語中,她自然能分析出,這旋風乃是楚宴的內力所化而成,風勢越大,那麽楚宴所耗費的內力自然就越大,從現在這風勢狀態來看,可想而知,隻怕是楚宴的全部內力了!


    這個該死的男人,不但不把這內力保存下來,以便等會自己逃跑,而是仍然全部浪費在了讓她離開上!何況他還受了那麽重的傷,這根就是不要命的方法啊!!


    然而,她沒有等到楚宴的迴答,下一刻,她整個人已經隨著被風托起的鐵籠,迅速的直往隧道的出口而去了,唯一最後能見的,隻有楚宴強 硬霸道卻又略帶溫柔的金眸,唇上帶血的笑容,以及,暗衛統領將整隻手化為利器徹底貫穿了楚宴胸口的殘酷畫麵……


    骨銀銀一雙綠瞳睜得滾圓,眼白全崩出了血絲,眼珠幾乎就要奪眶而出,滿是瘡痍的傷唇張的很大,卻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她現在的樣子,簡直可堪猙獰二字。


    鐵籠終究是平安的抵達到了出口,哐當一聲,風逝,籠落,激起一地的塵埃。


    塵土飛揚,久久未能平複下來……正如,她久久不能平複的心。


    此時此刻,地牢外的世界已經是一片天明,在厚厚雲層的遮蓋下,剛起的太陽周身,正散發著一圈圈柔和微暖的白光,調皮的透過雲層的縫隙,一縷一縷的灑將在了這一片疆土河山上。


    同時,也灑在了此時正對準了籠中骨銀銀和花祭夜的一杆杆銀槍刀劍上,使其兵器的周身,卻散發出了截相反的森冷銀芒。


    沒錯,她現在雖然出來了,但可惜,迎來的卻不是什麽所謂的自由,而是早已趕來了的地牢侍衛,和他們手中的兵器。


    “這,這個女人不是太後娘娘嗎?!”這時,當初押解骨銀銀進了這地牢的兩個侍衛當中的那個賊眉鼠眼的侍衛撥開了人群,驚唿一聲。


    百十來個的侍衛聽到了這話,紛紛又驚又疑的把視線都放到了骨銀銀的身上,開始徹頭徹尾的打量起了骨銀銀。


    雖然骨銀銀現在狼狽至極,衣服足夠髒亂濕濡,頭發足夠淩亂,臉色足夠蒼白的嚇死人,但她現在做掩飾的宦官帽子早已丟失,她又沒有低下頭,而是保持著猙獰的樣子,睜圓了那雙瑩綠的眼眸,微張了那張傷痕累累的唇。


    即便表情再難看,她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眸,那世間再也找不第二個的絕世妖顏,就已經將她的身份出賣了。


    眾人紛紛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天,天啊!怎麽會真的是太後啊!!”


    “該不會這獄就是太後娘娘劫的吧!!”


    “別胡說!這怎麽可能,太後那樣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劫得了獄!!”


    “但是事實就擺在了眼前啊!不然太後怎麽會從這裏麵出來,還穿了小太監的衣服!!”


    “我看說不定是太後被劫獄的劫匪綁架來了這裏也是有可能的!!”


    “誒!有道理!!”


    百十號侍衛聽到後話,這才終於發現了籠子裏還沉睡著的花祭夜,於是,侍衛們都把視線自然全都寒光閃閃的轉到了花祭夜的身上,且相繼開始動起了手中的武器。


    感覺到周圍對花祭夜不利的危險信號,骨銀銀終於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呆滯的眼神漸漸恢複神采,但是卻比之前更加冷的不帶絲毫情緒,就好像這雙眼珠子,就是染上了綠色顏料的冰塊嵌了進去似的,同時,她微張的唇也漸漸的閉合,然後,抿緊,再抿緊,直到抿成了一條繃緊的線。


    她一伸玉臂,將躺倒在籠中的花祭夜一把撈進了自己懷裏,而另一手,則悄無聲息的伸向了腰間的百寶袋。


    侍衛們被骨銀銀摟緊花祭夜的動作給震驚的不輕,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因為他們都是些長期身處在內宮之中的侍衛,並沒有上過戰場,所以連這唯一能看到花祭夜的樣子的機會也是沒有的了,故而他們根本無一人能認出花祭夜這個東華國的太子來。


    待他們再反應過來時,骨銀銀從百寶袋中掏了出來的陶罐已經透過鐵籠欄杆間的縫隙,徑直向侍衛們拋了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不但地麵被炸出了一個巨坑塵土四濺,聚在一起的一大半侍衛登時也被炸的四分五裂,斷肢橫飛,畫麵是極其的血腥殘酷。


    其它沒有被炸藥波及到的另一方侍衛們從來見過此等情景,一時都不由的驚呆了原地。


    骨銀銀不再多做停留,趁此亂時,拖拉硬拽著將花祭夜一同從鐵籠中帶了出去,直奔城門方向走去。


    雖然失血過多的她恢複神速,很快就恢複了不少的精力,若她一人逃跑自然速度少不得快很多,可帶上花祭夜這樣一隻死重的僵屍,腳程直接是從跑變成了緩步行走。


    如此速度,還沒走開幾步,就已經迎來了反應了過來的侍衛們的緊追圍捕。


    “快快快!把太後包圍起來,她就是今天劫獄之人!!”


    “嗎的!真是沒想到這個太後居然這麽深藏不漏,害的我們喪失了這麽多兄弟!!”


    “他嗎的,殺了這個妖女!”


    “兄弟們衝啊!殺了她,殺了她!!”


    隨著這一聲聲殺氣騰騰的討伐聲此起彼伏的響起時,侍衛們便將骨銀銀與花祭夜很快的包圍在了其中。


    已經走不動道了的骨銀銀與花祭夜一同跌坐在了地上,但是她一點也不顯慌亂和懼怕的神色,淡定如初的用冷眼掃視著周圍被她惹怒了的五十幾個燃燒著複仇之火的侍衛們,“想殺我,那要看看你們舍不舍得用你們的命來一同陪葬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再次朝百寶袋裏伸進了右手。


    眾人見她如此動作,都臉上一懼,不由紛紛的倒退了數步……剛才他們兄弟的慘烈死狀,他們可沒有忘記!


    “讓我出城,我可以饒你們不死。”骨銀銀拋出了這個極具誘 惑力的條件。


    是個人,隻要到了臨死的關頭,不怕死,是絕對不可能的,這是本性。


    所以,聽到這樣的條件,再迴頭看看自己弟兄們那慘烈的一地殘肢斷臂,剩下的五十幾個侍衛大部分人都有些猶豫了,紛紛麵麵相覷,不知要不要答應,隻有少部分人憤慨不已,說什麽都不答應,非要讓骨銀銀為自己的兄弟陪葬不可,更是壓根就管不了骨銀銀是太後還是其它的身份了。


    “我數到五,你們再不答應,我就成全你們下黃泉。”骨銀銀一扯傷唇,緩緩的眯起了雙眼,“一,二,三……。”


    別看她現在是一副運籌帷幄掌數人性命於鼓掌之中的從容模樣,卻不知她現在伸在百寶袋裏的手,早已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的嫩肉之中,可見緊張之態到了何種地步。


    那是因為,她現在的百寶袋早已空空如也,剛才的那一枚炸藥,已經是最後的一枚。


    這,就是為什麽,她沒有用炸藥去對付暗衛統領,沒有幫助楚宴的原因……


    她是自私的,她現在最在乎的隻有花祭夜,如果用炸藥去對付暗衛統領幫助楚宴,能不能一舉成功她不能肯定,而且,她是不信任楚宴的,她怕楚宴對自己或者花祭夜存在別樣的目的。


    所以,她保留下了這顆炸藥,寧可仍舊把這個逃離機會交到自己手裏,而不是寄予到楚宴的身上。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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