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要失去她了,再一次失去她了。


    “殿下是在問雲寶珠還是問華容?”華容輕笑一聲,眉眼更顯生動豔麗。


    “若是雲寶珠,她想複仇,她想毀了寧氏一族,她想毀了大昭江山,她想親手殺了你親愛的父皇。”


    “殿下,你可承擔得起?”


    “若你問的是華容,她隻想安靜的離開這裏……”


    寧清歌緘默不語,低垂下來眼眸擋住了眼底深處的掙紮,握住華容的手卻泄了力。


    華容趁機甩開寧清歌的手,正準備離開,便聽見寧清歌說道:“我可以。”


    那聲音在顫抖,似乎在崩潰的邊緣。


    “寶珠,我說了,我什麽都可以做。”


    寧清歌央求道:“你再信我這一迴。”


    “你要為雲家平反,我便幫你為雲家平反,你要這江山,我便給你這江山,你要覆了這皇權,我便幫你顛覆了這皇權。”


    當年之事,他查了許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雲家從未反叛。


    “這是我欠你的,欠雲家的。”


    這便是為何即使他知道寧清雲背後的小動作,也會留他一命,這是他欠雲家的。


    “原來你也知道......”


    華容此時不知道該哭該笑,雲家無罪,可也血流成河,任憑他父親忠心耿耿,她姑姑在宮中委曲求全,都抵不過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是你隻想做一個普通人,又為何要做醉月樓樓主,寶珠,讓我幫你。”


    “你怎麽就不明白呢?”華容握緊的手緩緩放鬆下去,悲傷地看向寧清歌,他這樣聰明的人,又怎會不明白。


    “無論我低不低頭,認不認命,我們之間隻能這個樣子了,這便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了。”


    他們之間隔著的是血海深仇,是無數雲家人的命。


    她身上背著那麽多條命,怎麽還會有選擇,怎麽還能讓他站在身邊,與他並肩,這條路,她已經一個人走了這麽久,注定也要一個人走下去。


    她已經,耗盡了所有的愛與勇氣。


    華容沉聲問道:“當年你做不到的事,現在便能做到嗎?”


    “你看清楚,你的寶珠郡主已經死了,死在等你赴約的那個夜晚,死在滿腔憤恨之中,死在痛苦絕望之中。”


    華容一字一句,她知道自己這句話對於寧清歌的殺傷力,即使心中有無盡的悲涼和不忍,她逼迫自己看向他……


    寧清歌看著華容眼中的情緒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寒冰一般的冷酷。


    她朱唇輕啟,說出的話卻足以使空氣瞬間凝滯。


    華容緩緩問道:“還是說,寧清歌,你想要再殺我一次?”


    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寧清歌身體肉眼可見的晃了晃,似乎下一秒便會摔倒在地,又在最後一刻,穩住了身體。


    寧清歌臉上閃過一絲苦澀。


    他的選擇注定違背常理,是注定要失去自製、破滅希望、嚐盡一切沮喪和失望的。


    現在的痛苦,隻是第一步。


    待還要再說什麽,山中卻有鍾聲響起……


    不同於以往穩定有序的鍾鳴,這聲音十分急迫,一聲一聲雜亂無章,像是催命一般,又像是在唿喚著某人……


    兩人都被這突然出現的鍾鳴聲吸引了注意。


    寧清歌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什麽來不由臉色大變,這鍾聲是摘星樓上的古鍾……


    阿衍出事了。


    華容站在原地看著寧清歌倉皇離開的背影緩緩消失在視線中,緩緩鬆了口氣,心中生出一種死裏逃生的慶幸……


    她忘不了寧清歌剛才匆匆離開時看她的的眼神。


    寧清歌沒有那麽容易放棄。


    一個不願意,一個不放手,這般糾纏,還真是一對冤孽……


    若不是這鍾聲響起,她真的不知道他們兩人還如何收場。


    或許是放鬆下來,華容才漸漸感受到手上那灼人的痛意,攤開手檢查手上的傷口,手腕上的傷口並不算深,掌心卻被自己挖的血肉模糊,指甲斷裂處確是最疼的,十指連心,連心都跟著隱隱做痛……


    華容看上那張手帕,先前順著手腕流下去的血跡已經慢慢凝固,幹涸的鮮紅在那張素白的手帕上卻顯得格外刺眼。


    目光閃爍不定,卻定格在了悲傷。


    “罷了。”


    華容低低一笑,將那手帕一揚,作勢欲丟,但揮到一般,卻發現那手帕已經同血肉粘合在了一起……華容忍著痛將那手帕扯了下來,卻再也丟不出手,最後仔細疊好放進懷裏。


    也罷,反正下午便要走了,以後迴了京城遠遠躲著便好。


    正準備離開,卻被不知何時掙脫項圈的乖乖咬住了裙擺,乖乖一邊搖著尾巴一邊把華容往外拖。


    “汪汪。”大有一種不跟著它走絕不鬆口的架勢……


    這人和狗都分外難纏。


    華容歎了口氣,無奈跟著它走,一邊說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乖乖將華容帶到欒樹下才鬆了口,開始刨起土來。


    華容愣了愣,突然想起來這裏的目的,隻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寧清歌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她在將那棺槨刨出來又有何意義?


    見華容沒有動作,乖乖又十分貼心地將她先前丟在雜草中的鐵鍬叼了過來,扔在華容麵前,做刨土狀。


    華容見狀不禁苦笑道:“現在挖出來又有什麽意義?”


    乖乖當然不會迴答她,華容蹲下拍了兩下乖乖的狗頭,道:“反正你也找得到迴家的路,差不多了便自己早點迴去吧。”


    說完便打算徑直離開,沒走兩步又被乖乖咬住了裙擺,華容皺著眉頭轉過身來。


    “你差不多可以了。”


    “汪汪。”乖乖又叫了兩聲,十分著急的樣子,腳下卻沒停下來,刨得塵土飛起。


    見狀華容突然心中一動,幼時乖乖便是尋找珍貴草藥的一把好手,如今被精心喂養了這麽多年,口味更是刁鑽。


    莫非,這下麵真有什麽好東西?


    當年她醒來之後便在醉月樓中,雖大抵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不知道自己的後事是如何處理的,這棺槨之中到底埋藏了何物?


    想著便重新拿起了鐵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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