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小心腳下。”


    見韓久微坐上船,小廝才笑著說道:“聽說到了夏日這片湖塘便會開滿各色蓮花,莊中弟子每日劃這小船去采蓮,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有幸看到......”


    語氣中滿是向往,韓久微卻沒有答話,看著亭中的人影出了神。


    這次與寧清歌見麵,她準備了許久,不僅要將東西送還給寧清歌,她心中還有許多疑問等著寧清歌為她解惑。


    轉瞬間便到了目的地,原本模糊的人影也越發清晰起來,還未到跟前,便聽到寧清歌壓抑著的咳嗽聲。


    明明已經是暖春時節,寧清歌卻還是裹著一身狐裘,臉色也是一如既往的蒼白。


    一陣風吹過帶著絲絲暖意,水麵泛起漣漪,寧清歌卻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再抬目,韓久微已經走到了麵前。


    “見過靜王殿下。”韓久微垂首行禮道。


    “這裏沒有其他人,在這山莊之中郡主不必多禮。”


    寧清歌說道,聲音因先前的咳嗽帶著一絲沙啞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


    韓久微起身,視線與寧清歌對視。


    先前的小廝沒有上來,亭中隻剩下韓久微和寧清歌兩人,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眼神之中都閃過一絲痛意。


    上一次見麵是在京城中寧清歌的府邸,沒想到再見麵兩人會經曆這般慘痛的失去……


    良久,寧清歌才開口道:“許久未見,郡主清減了不少。”


    “靜王殿下亦是如此。”


    韓久微垂下眼眸,不忍再看。


    原先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平靜,沒想到見到寧清歌依然會鼻頭發酸,心中覺得痛楚難耐。


    她並非是會把所有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之人,卻在寧清衍死後不止一次地想過……


    假如自己沒有去北地,假如自己沒有刻意接近他,假如自己沒有改變寧清衍的軌跡……事情會不會變得有所不同?


    大抵是因為心中有愧,她甚至不敢在寧清歌麵前輕易提及那人的名字,怕自己忍不住落下淚來。


    “都過去了。”


    寧清歌輕輕歎息:“郡主此番也是受苦了。”


    他未料到北地之事會將韓久微卷入,他雖不在京中,韓久微迴來之後的事情他亦有所耳聞。


    韓久微搖搖頭,唇角勾出一絲苦笑,隻不過是病了一場,她這算得上什麽受苦……


    “這是辰王殿下托我轉交的東西。”


    韓久微將一直抱在懷裏的盒子輕輕放在桌子上。


    寧清歌走上前來,輕輕撥動木盒鎖扣,打開,露出裏麵染血的賬目和白玉兵符。


    隻見寧清歌用纖長的手指掃過那本帶血的賬目,卻拿起了一旁的白玉兵符。


    兵符上的血跡早已被韓久微清洗幹淨,此時握在寧清歌手中,光影流轉間發出溫潤的光澤。


    寧清歌凝望著那塊兵符,目光中流露出一種複雜之色,不知道在想什麽,迴過神來,卻感應到一道目光,那目光緊緊盯著他,卻格外明亮。


    “有勞郡主。”寧清歌將兵符珍重的放進懷中,便準備關上那個木盒。


    “這是殿下讓他找的賬目,殿下不看看嗎?”


    韓久微定定地看著寧清歌,聲音微微顫抖。


    寧清歌聞言微微挑眉,拿出那本帶血的賬目,仔細翻閱起來,其間韓久微的目光未曾從寧清歌身上離開片刻。


    寧清歌看得認真,那張臉始終平靜如水,看不到半分驚訝。


    關上賬目的那一刻,韓久微麵色一沉,心也涼了半截。


    “殿下你果然什麽都知道......”


    韓久微聲音很輕,卻是難以掩蓋的失望。


    寧清歌沒有說話,可神色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遠在寧清衍北行之前,他便知道金礦之事背後主使是皇帝。


    “此前我便隱隱有些懷疑,卻不想果真如此。”


    韓久微輕笑一聲,視線落在那本染血的賬目上……這賬目他翻了無數次,每一頁每一個字都能背誦下來。


    “北行之事有多少是在靜王殿下的計劃之中?”


    不僅這本賬目,她和寧清衍在北地發生的每一件事,這些日子她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像拚拚圖一般,她將所有碎片都收集起來拚在一起,卻任有一處空白。


    仔細迴憶,從她和寧清衍在北地相遇之後一路上發生了諸多事,卻也算得上順利。


    她一直覺得一路上隱隱約約有一股勢力引導著他們接近真相……隻覺得怪異卻沒有機會深追下去。


    迴了京城之後才開始慢慢思考,誰會這麽做?抽絲剝繭之後隻剩下一個人,也是她最不願意懷疑的這個人。


    寧清歌。


    寧清歌坦言道:“郡主何時發現的?”


    他們在北地的每一步都在寧清歌的棋盤之中,可惜,他算漏了一個李三刀。


    棋差一步,便滿盤皆輸。


    他們輸的是輸不起的東西,寧清衍的命。


    寧清歌讓寧清衍去查清賬目,便是想讓寧清衍一步一步發現真相,親手揭開那背後之人是他至親的父皇。


    “久微愚鈍,迴了京城中才想明白。”


    她終於懂了寧清衍的那句滿是算計是為何……所有人都在算計他,他的父皇,兄長,包括她。


    她倒是希望他什麽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突然間心中被一種委屈的感覺塞滿。


    寧清歌道:“若是郡主愚鈍,這世上再沒有聰明之人。”


    韓久微頹然地跌坐在石凳上,看向寧清歌,固執地問道:“靜王殿下,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逼他,他那般相信你……


    隻一瞬間,寧清歌便反應過來韓久微在說什麽,他沒有說話,表情卻變得十分悲傷,是那種洞悉一切卻無能為力的悲傷。


    寧清歌搖了搖頭,韓久微太聰明了,聰明的讓人心裏發寒。許多事情倒不如不要看的這樣清楚,反倒是會少幾分痛苦。


    “為什麽……”


    寧清歌呢喃著,唇角微微顫抖,眼底變得異常冰冷。


    “我活不久了……等不急阿衍慢慢長大了。”


    “阿衍心高氣傲,重情重義。”


    “心高氣傲之人,撞了南牆才容易迴頭。”


    韓久微眼中全是不解:“所以殿下便親眼看著他撞上那南牆?”


    “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必須看清站在他對麵的人是誰,必須斬斷所有不切實際的希望。”


    “任何希望,都會讓他萬劫不複。”


    韓久微的眼中隱隱可見淚光:“阿衍不是固執之人,殿下可以直接告訴他,為何非要用這樣的方式?”


    “親手揭開的真相才更加刻苦銘心,若非痛得徹底便會再次生出希望。”


    “我以為郡主知道。”


    寧清歌道:“同樣的事,郡主不是也做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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