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牢房,鬼十九端來溫水和刀傷藥,我便讓他離開了。


    楚莫辭坐在椅子上低頭一言不發,任由我抓著他的手清洗,上藥,包紮。本就白皙細長的手指因為指甲斷裂被包了層層紗布,左胳膊的傷還沒好利索,這下好了,徹底把自己折騰成廢人了。


    我起身去扯楚莫辭身上的中衣,一身的汗漬灰塵髒死了,想給他換件衣服。奈何剛一伸手楚莫辭就跟受了什麽驚嚇似得一把護住衣領,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去。


    “……嘶!”劇烈的動作牽扯了手指頭的傷口,疼的楚莫辭唿痛一聲。


    我收迴手,盯著楚莫辭,突然厲聲道:“拿出來。”


    楚莫辭渾身一顫,眼眶瞬間就紅了,他緊緊抓著胸口,眼淚在眼裏打轉邊後退邊頻頻搖頭。


    “我不想在說第二遍!是你自己拿出來,還是我一根一根掰斷你的手指再拿出來。”我眯著眼睛陰鷙地盯著他。


    “不要!”楚莫辭緊緊護著衣襟,他後悔透了,為什麽偏偏今天去找,為什麽不多給他些時間,為什麽這麽巧被發現?看淩羽玄這個樣子,恐怕他今日這事不能善了了。


    我上前一步不耐煩地伸手一把拽了楚莫辭一個趔趄,抬手從他身上抽出那張兔皮丟在桌子上,咬牙切齒道:“一張皮毛有什麽好藏的?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嗎?庫房的東西那麽重不知道喊別人幫忙嗎?萬一砸到了怎麽辦?腦子本來就不好使再被砸成個小傻子,我看以後誰敢要你?老子活生生一個人站在你麵前,居然還比不過一張兔皮……你若是喜歡,老子給你抓幾百隻兔子讓你天天沒事剝著玩!”


    楚莫辭怔住,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從他清透明亮的眸子裏不斷湧出,他腦中一片空白,心底深處卻覺得被塞的滿滿,他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卻因為淩羽玄寥寥數語便潰不成軍。


    原來世上有種幸福,可以讓人哭到心痛。


    我攬住楚莫辭的肩膀,看著他又哭又笑的樣子,心裏也不由泛酸。從前的事我願意相信他,亦如他也願意相信我一樣。


    “好啦,別哭了。一臉的灰塵哭的髒兮兮的跟小花貓一樣,也不怕讓別人看了笑話。”我開口逗他道。


    “哥哥,你以後記住,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比你自己更重要。你好好活著才能看見我,摸到我,聽我說話,聽我喊你哥哥不比一張冰冷的毛皮管用。要是以後有人用這東西威脅你,你是不是要傻得乖乖束手送脖子上去?”我胡亂的擦了擦楚莫辭滿臉的淚水。


    楚莫辭哭的哽咽,“阿……阿羽……羽……”


    “好了好了,說你是水做的還真成水做的了,趕快換衣服洗臉。午膳到現在還沒吃,餓壞了吧?”


    “我……我困了……”


    “不行!吃了午膳再睡!”


    “我手……”


    “不用你動手,我喂,我喂可以了吧,您老隻負責張嘴就行好不好?”


    “嗯。不吃肉。”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沒,沒說……”


    有些人慣會得寸進尺,在我答應留下兔皮以後,楚莫辭就一直抱在懷裏,吃飯,睡午覺也不鬆手。我隻是提醒了他一句,馬上他就瞪了眼睛跟看仇人似得白我一眼。


    嗬!敢情老子忙前忙後為奴為婢地伺候他,還不如一張兔子皮。


    午膳過後,為了不引起楚莫辭的疑心,我忍著丹俯抽痛給他用靈力揉胃將人伺候睡熟後,才吃下一顆止痛藥,將牢房收拾打掃幹淨才出了門。


    森羅殿。


    各門首領齊聚在大殿,一個接一個的跟花城匯報這幾日的門中事務,鬼十九站在花城旁邊麵無表情不怒自威。而花城卻斜斜靠在城主寶座上頻頻打著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我緩步進入大殿,眾人先是一驚,隨後便跪拜齊齊行禮,嘴裏喊著:“參見詭主!”


    花城精神一震,從寶座上跳起來三步兩步下了台階,“淩兄你可來了,快救救我!”


    我勾起嘴角,冷聲道:“你這不活得好好的。”


    花城不管不顧地扯著我的衣袖,邊往台階上拖邊抱怨道:“好兄弟,你可憐可憐我,我都半個多月沒去臨安了,行行好,放我幾天假吧!”


    我撫開袖子,坐在軟塌寶座上,淡淡開口:“行。替我辦一件事,就放你三天假。”


    花城立刻道:“好,你說。”


    我掃了鬼十九一眼,鬼十九立刻從身上拿出一個卷軸遞給花城,花城猶疑地接過,嘴裏念叨:“這是什麽?”


    我淡淡道:“一張畫像。一年前,蘇子符的夫人去世,他曾在城外見過畫像上的神秘人,我要知道他的名字,來曆,以及他們談了什麽話。”


    花城驚詫:“蘇子符是蘇氏宗主,他為什麽會告訴我?或者他騙我怎麽辦?”


    我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娓娓道:“玄門百家春末夏初的圍獵大會即將開始,蘇家作為這次活動的主辦方,如果此時被揭出與天師狼狽為奸合謀陷害楚門副宗主這種事,那麽身為被害一方楚門必定不會輕饒了蘇家,你問問他,天師的令牌我是藏在他家哪裏比較好?”


    花城急道:“你這不是明擺著誣賴蘇家,你如此行事,讓蘇子沐如何看我?”


    我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蘇子符是個識時務的人,畫像上的人對我很重要,他若知道我已經迴來,必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花城猶疑:“真的?”


    我點頭,“蘇家世代為商,商人重利,稍後我會讓鬼十九將臨安附近一帶,湖州,桐廬,淳安三城的詭修門生意贈與蘇家,目的其一是拉攏,目的其二是為你準備下娶蘇小姐的聘禮。如今你的背後是我和整個詭修城,我手裏還有楚門。你猜,他會不會請你做蘇家的乘龍快婿?”


    花城張大嘴巴嘴巴,結巴道:“三,三城聘禮?”


    我點頭,“你身為詭修城城主,聘禮自然不能馬虎了事。蘇子符若是嫌少,讓他盡可大膽提出,縱是他要仙丹長生,本座也能給他找來。”


    花城連連擺手,道:“不,不用。已經很多了,我不能成個親還讓你搭上身家。”


    我嗬笑一聲,“知道就好,還不快走。再晚,臨安城就天黑關城門了。”


    花城拿過畫軸往腰上一別,拱手道:“謝謝兄弟,我一定把事兒給你辦好,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說完,人就輕功掠出大殿眨眼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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