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路星孤獨地聳立在寒微宮的院子裏,思索著下午她聽到的對話。


    雖然兩個人的互動甜得她沒眼看,但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從溫箐嵐口中說出的那種土味情話有點兒不太符合這個時代的整體基調。


    還有另外的一點,試想如果她是強國公主會僅僅因為一副皮囊而愛上一個敵國質子嗎?


    答案是否定的。


    好吧,不排除這位公主是個骨灰級顏控的可能性。


    那麽,即使她愛上了這個質子,她會如此大張旗鼓地追求他嗎?


    放到現代環境,女追男並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情,可問題是現在的大環境是古代。


    路星現在不太了解這個世界的基本國家分布,不過就晁以亭這個質子的處境來看,後魏實力定然是屈居於邑蜀之下。


    兩相比對,邑蜀應是在這個世界格局上擁有絕對話語權的老大哥。


    那麽,身為強國公主會屈尊卑膝來討好一個敵國質子嗎?


    路星認為這是擁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不會發生的事件,簡稱不可能事件。


    首先,作為強國公主,還是備受皇帝寵愛的公主,她的身份以及她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是不會允許她自降身價討好任何人,更遑論對方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敵國質子。


    其次,這是古代,等級森嚴,禮法森嚴。


    正如晁以亭所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公主貴為千金之軀,是皇家子嗣,應比其他人更遵守禮法規製,畢竟古代的女子生來便帶著禮法的枷鎖,即便她貴為公主。


    可偏偏這接近兩個月的時間以來,路星見到的德嵐公主行為舉止無半分刻板,全無愛上敵國質子應有的憂思顧慮,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為愛發電的追星女孩。


    很奇怪不是嗎?


    換言而之,明明是兩個身份不對等、生存環境不對等的人,身份更高的一方卻能突然被吸引,突然愛上,甚至發起狂熱的追求。


    對於以上幾點,路星心存疑慮。


    溫箐嵐給她的感覺不像是土生土長的古代公主,倒像是生長在紅旗下的獨立女性。


    轉動好久未曾用過的腦子,路星摳皮一算,莫非這溫箐嵐是穿越人士?


    聯係溫箐嵐的種種表現,路星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靠譜。


    但是,這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畢竟她現在隻是一棵樹啊。


    路星舒展了下自己的枝葉,迴到地府之後,她要給38提意見,看這個世界她做棵樹多路人。


    這才是路人部的正確打開方式。


    自從那天過後,晁以亭雖然並沒有說出什麽話,但他的態度明顯沒有之前那麽冷硬。


    秋去冬來,路星的頭已經完全禿了,她每日以老母親的慈愛目光看著寒微殿裏默默撒糖開車的小兩口,幹枯的樹皮上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等到來年春天,路星的頭上剛冒出點點新綠,她還未數清自己頭頂到底有幾顆綠芽時,人已經換了個地方。


    “研磨。”


    路星聽到一道充滿磁性的聲音從她耳邊響起,手下不自覺開始動作。


    等等,手?


    路星低頭看去,自己的樹枝已經變成了一雙並不白皙的手,她的身上穿著太監的服侍,正微微彎腰垂眸站在檀木桌旁磨墨。


    這裏也不是她熟悉的寒微宮,而是禦書房。


    她又穿越了?


    路星內心唿喊了幾句38,依舊沒有任何迴應。


    她不著痕跡地微微抬眼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男人,已經習慣了身為一棵古樹的上帝視角,現在恢複正常人的視角她還有些不習慣。


    坐在桌子後的男人穿著一身黃袍,玉冠束發,劍眉星目,麵龐棱角分明,修長的手握著毛筆認真地批改著奏折。


    部……部長?!


    路星被主位上的男人嚇了一跳,這分明是從部長宋千柏的麵容上複製粘貼過來的吧。


    等等,男人除了長得像部長,還長得像……晁以亭!


    所以,這是長大之後的晁以亭?


    難道晁以亭是部長的私生子?!


    路星默默把腦海中穿越時空的男人渣遍整個宇宙的故事甩掉,部長一定不是大豬蹄子……的吧?


    【求生欲up中……】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晁以亭會和部長長的一模一樣,但不妨礙路星做出其他的判斷。


    路星按耐住內心的疑問,專心研磨,她應該是從那棵樹上穿越到了幾年後晁以亭身邊的內侍總管身上。


    她好像清楚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規律了,她所變成的一切人或物均是圍著晁以亭的生活,讓她來到這世界的源頭或許隻是單純的讓她做一個旁觀者。


    這就好像有人在講一個故事,而路星是聽眾,隻不過是身臨其境罷了。


    想明白這一點,路星開始不著痕跡地打量周圍的環境,她需要掌握足夠多的信息,以便更好的以她所扮演的人的身份融入整個世界。


    淡淡的檀木香飄蕩在空氣裏,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這是一間中規中矩的禦書房。


    對麵的牆上掛著一幅畫,路星很熟悉,因為那畫上的主要人物是她,寒微宮裏的荒涼院落,最顯眼的便是她那棵參天大樹,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


    畫上沒有署名,也沒有印章,幹幹淨淨的就隻有一棵樹,一個半掩著的破落殿門。


    路星覺得自己從這幅畫上看不出來什麽,她的藝術細胞無法和作者產生共鳴。


    除了那幅畫,這禦書房裏便沒有什麽值得參考的東西了。


    路星視線轉了一圈又收迴來,她垂眸研磨隻能看到一小片明黃,不由得內心生出莫名的感慨,兒子長大了,出息了,都做上皇帝了,也不知道和他小女朋友怎麽樣了。


    迴憶起曾被溫箐嵐一句話說得麵紅耳赤的晁以亭,路星覺得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那一幕幕仿佛還在昨天。


    “何時了?”


    晁以亭突然開口問道,路星慌的一匹,還好窗戶開著,她快速瞥了一眼,“迴皇上,已經酉時了。”


    好在做樹的這一段時間,路星的古代時辰掌握得爐火純青,才不至於自亂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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