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哥,早啊。”


    翌日清晨,法清推開門,對著正在院中洗漱的王三招唿了一聲。與此同時,他的臉上麵色如常,仿佛對昨晚的異狀完全不知。


    “陳老弟起這麽早?你這是?”


    王三似乎對自己的異狀也完全不知,反而看著法清穿戴整齊的衣服,眼中有些疑惑地問了一聲。


    法清苦笑著搖了搖頭。


    “恐怕是周途勞頓和水土不服的緣故,我那婆娘昨晚又著了風寒,我想去采點草藥給她緩緩症狀,免得她到時候太過虛弱,連法會都參加不了。”


    “……”


    王三眉頭皺了皺。


    “弟妹的身子骨還真是夠弱的。”


    “村子北邊山上有些草藥生長,陳老弟可以過去看看有沒有能用的,一會大門鑰匙俺給你一把,免得待會你進不來。”


    “多謝王三哥。”


    “嗯。”


    王三點點頭,想了想,又說道:“可需要俺娘子今天留在家幫你照顧弟妹?那山路不是很好早,你恐怕一時半會迴不來。”


    法清笑著搖了搖頭。


    “我在外圍取些草藥便迴來,而且她虛弱之時頗為嗜睡,當她醒來之時我應該就迴來了,不必勞煩嫂子。”


    “哦。”


    哦了一聲,王三看了看左右,忽然麵色一緊,湊到了法清身邊。


    “俺在村子裏還有些薄麵,若實在不行,俺三天後便幫你求個聖藥,配上聖水,定然可以將弟妹治個徹底。”


    “……”


    這般熱情倒讓法清真有些感動起來。


    不過想起昨晚的異樣,法清便依然不動聲色,扮演著自己現在的身份,眼神中一片感激涕零。


    “王三哥……大恩不言謝,你我萍水相逢卻如此幫我,陳牛今後一定銘記在心!”


    “陳老弟哪裏話,俺這隻是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如此。”


    王三勸了一下,似是沒想到法清這麽大反應,隻是見到對方如此態度,自然也覺得心中舒適。


    法清仍自保持著狀態與其互相客套了幾句,過了一會兒方才出門往北邊的山上走去。


    ……


    一路上,黝黑如糙漢的法清一直一副笑嗬嗬的和善表情,若有人與其說話詢問,便稱自己乃是王三的朋友,暫住在他家。


    如此自然沒有人多加打聽,何況他此刻貌不驚人,也沒什麽引人注目的地方。


    不過有些心思活絡之人想到過幾天聖使將臨,不由又多看法清幾眼,但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心中有些猜測。


    法清一路觀察村中環境和布局,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人的眼神,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如王三家一般,這村子白天看來並無什麽異常。


    至少從表麵看起來,的確如此。


    但是法清還是在別人不注意自己的情況下,盡可能的將一些胡同小路過了一遍,還真讓他察覺到幾處異常。


    倒不是親眼所見,隻是路過之時,以他的靈覺能夠感受到一絲與周遭環境截然不同的氣息。具體裏麵是什麽,就無法直接感知到了。


    此時正值白日,尤其現在是清晨之時,本就是村中村民出門勞作的時辰。法清便也沒有多加探尋,隻是默默記住了位置,便仿若無事般離去。


    轉了個身,默默望向村子北邊的小山。


    這樺村位置確實不錯,背後雖不是什麽名山大川,卻也是依山傍水而建,附近便有一條溪流繞村莊而過。


    因山峰無名,又在陽光之下形似羊角,便被村民取名為羊角山。


    而村中的祠堂,正坐落在村子的最後麵,緊挨在羊角山旁。


    祠堂周圍特意留出來一片空地,不做任何建築,這地方也是數日後那所謂的聖使舉行法會之地。


    清晨的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照在了遠處山峰上,卻穿不透環繞在山間的晨霧。


    搖了搖頭,法清身體一動,朝祠堂方向走去。


    剛剛這些消息是昨晚王三告訴他的,當時一聽之下,便讓他迴想起當初黃石村祠堂的異樣。經曆了昨夜村中的詭異情況,法清更增肯定,便在今早找了借口,想去羊角山下的祠堂處探尋一番。


    越往祠堂那裏走,周圍的房屋就越見稀少。


    這也正常,祠堂後麵的羊角山便是村中祖墳所在。如果沒什麽事,不會有人願意在附近多待。


    待到法清走到過來時,零零散散的房屋已在他背後隔得老遠。


    周圍地上光禿禿的,看起來入冬之後已經被人清理過,隻有一層薄薄的白霜覆在地上,是昨夜剛下的。


    一條砂石所築的小路出現在法清身前,沿著小路望過去,一座不大的祠堂孤零零的出現在眼前。


    牆中間的幾扇窗戶應該是被修繕過,窗紙並無破損,卻依然帶有風吹雨打的痕跡。邊邊角角之處似乎已經變得沒那麽嚴實,被風一吹便微微鼓動,發出輕微的聲響。


    正中間的大門並沒有鎖死,反而微微露出一道縫隙。


    但哪怕現在正是青天白日陽光普照之時,縫隙內也是一片漆黑之色,伸手見不到五指。


    法清沉默著盯著祠堂,心頭有些異樣般的不適。


    這讓他明白,同黃石村的祠堂一樣,這樺村的祖祠也有古怪。


    目光閃了閃,法清不知不覺後退了一步,不想這麽快打草驚蛇。


    隻是一退之下,一股冰涼而又滑膩的觸感傳了過來,頓時令他心中猛然一跳!


    外表正以幻術掩形,他隻以本能的靈覺探知外物,沒有完全驅動起神識防身,竟然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狀!


    身體迅速跳開與後麵的東西拉開距離,法清麵露大驚之色,慌忙迴過身看去。


    一個外表極為醜陋的老人麵無表情的站在後麵,攔住了法清的去路。


    他的頭發已經全部掉光,皺巴巴的頭皮臉皮上布滿黑斑,仔細一看,連眉毛也不見了蹤影。微微張開的嘴中一片漆黑,往外散發著異樣的氣味,看那怪異的口形,恐怕一嘴牙齒也早已爛了個幹淨。


    偏偏他的臉色並不如一般老人一樣枯黃,反倒猶如得了白化病一般,一副慘白之色。而露出的兩隻手,顏色也與臉皮顏色一般無二,可皮膚並不緊巴,反而充滿了彈性。


    可惜這不能為他帶來一絲美感,在那令人心中發毛的膚色與幹巴巴的頭皮對比下,反而更加有一種不協調的怪異。


    法清過來的地方被眼前這詭異的老人完全擋住,剛剛那滑膩而冰冷的觸感,正是從他身上傳來。


    想到這裏,法清心中不由有些惡心。但表麵上,卻猶如一個普通人一般,露出了驚懼且厭惡的神色。


    下一刻,法清仿佛將這些情緒強忍了迴去,十分勉強的拱了拱手,擠出一絲笑容。


    “老人家,我是來羊角山采藥的,路過這裏,還請見諒。”


    “……”


    對方目不轉睛的盯著法清,盯了好一會兒,甚至讓法清心中有些發毛,才一言不發的往前走去。


    法清連忙讓開一條去路,隻見他沿著砂石路步履遲緩的走到祠堂門前,手伸進縫隙將門打開了半扇。


    還未等法清趁機看一眼祠堂內的情景,便聽到“砰”的一聲,褪色的朱紅大門徹底合上!


    猛烈的關門聲將窗沿都震的顫了顫,完全看不出來這詭異的老人有這麽大的力氣。


    法清微微吐了口氣,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祠堂內,剛剛走進去的老人並沒有往裏麵走,身體正緊趴在木門上,透過微不可見的門縫,死死盯著法清離去的背影!


    他的眼睛變得一片猩紅,目光貪婪而渴望,一刻也不曾挪動。


    慘白的肌膚將木門蹭上了一層濕潤的水漬,似乎是從他體內分泌出來。


    “……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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