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墳墓之間陰氣太重,若無法發泄,久而久之,積屍氣為陰氣孵化,會變成一種形如灰鶴的東西。


    此物能幻化人形為祟,專食人眼目,兇殘難製,古稱“羅刹鳥”。”


    法清琢磨著臨行前,那石家族老說的這段話,心思不禁迴到了昨日淩晨。


    那晚婚宴散席之後,他本來正在房中打坐,卻在四更天之時,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打斷了修煉。


    推門隨那滿臉焦急和恐慌的家丁迴去,猶自裝飾的一片喜慶的石家大院,在這深夜之中已經哀如縞素。


    白日裏慈祥的老夫人正趴在床邊,滿麵悲色的望著床上的兩道人影。


    屋裏滿床滿地鮮血淋漓,仆人雖已簡單收拾,卻仍布滿血腥之氣。


    未等他細細查看,眾人便慌忙請法清過去,這時法清才發現,那數個時辰前還在拜堂的新郎新娘二人,此刻正昏然倒在床上,眼中竟是兩個血淋淋的窟窿!


    而另一個新娘,卻已不知所蹤。


    法清心中雖疑惑,但還是先救治起了這兩位新人。


    一邊搭救,這家裏那同樣麵色悲痛,卻強自鎮定的老爺一邊向他訴說起剛剛情況。


    原來他們也是才來到這屋裏沒多久,起因乃是聞到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屋內傳出,頓時宅內上下裏外全被驚醒,紛紛披衣而起,連小孩、仆人和女眷們也都跟著進屋中察看。


    眾人推開門,隻見滿地鮮血淋漓,新郎已跌倒在床下。


    床上,一個新娘仰躺在血泊中,另一個不知去向。打著油燈在房內四處探照,見梁上停著一隻大鳥,灰黑毛色,尖利的鉤嘴和巨大的兩爪都是雪白色,陰森可怖。


    眾人恐慌之下一邊高聲喧唿趕鳥,一邊奮擊。可惜家仆手裏拿的棍棒太短,打不著梁上的鳥。當大家正商量準備尋來獵弓射殺這鳥時,卻聽到一陣桀桀聲,那鳥振翅而飛,一雙血紅的雙目充滿惡意,閃閃像是磷火,奪門飛了出去。


    眾人無法,值得眼睜睜的看著這灰鳥化作一陣陰風遁走,血泊中的新郎新娘傷勢嚴重,他們也不敢妄動,隻得搬到床上,去請精通醫術之人中、離此處最近的法清前來救治。


    如此,才有了他來時見到的這一幕。


    法清心中雖然驚疑,更隱隱覺得這事情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手中動作卻不停。


    這等傷勢對普通郎中來說可能頗為棘手,然而法清畢竟乃是修行之人,以靈力止血、療傷後,便保住了這夫婦的性命。


    直到那新郎新娘醒了,眾人才從他們口中知道這屋內慘狀的原因。


    據新郎所言,彼時喜宴散後,三人並肩坐了一會,便喝了合巹酒想要全洞房之禮。


    卻就在那合巹酒喝完之時,左邊的新娘舉起袖管朝他麵前一揮,他的兩隻眼睛已被挖去。在一陣劇痛和慘叫之中,徒然昏死在地上


    而新娘也虛弱的補充道,在新郎痛叫時,驚問他出了什麽事。隻是還不等她聽到迴話,那左邊的新娘已變作了一隻怪鳥來啄取她的眼睛,當時便痛的暈在床頭,不醒人事。


    法清查探了這石家老爺所說的橫梁,果然發現,那橫梁之上,一股陰煞之氣依然殘留在此,隻是令法清心中震驚的是,那陰煞之氣中竟然隱隱帶著一絲佛法之意!


    而眾人聽及此事,皆是十分恐慌,整整一夜守在這滿是血腥味的屋裏,徹夜無眠。


    ……


    “羅刹鳥……”


    天色已經漸晚,法清走在鄉間小路上,眉頭輕皺。


    “怪不得我覺得好像在哪聽說過這事,這似乎是民間怪談之中的一件鬼怪傳說。”


    “莫非我來了……聊齋世界?”


    “隻是為何那陰煞之氣中有佛意蘊含其中?”


    “……”


    法清想了一陣,實在想不明白,便將此事暫時壓下,打算找一住處休息。


    若按他之前的想法,晝夜實際上並無太大區別,但此刻懷疑這乃聊齋世界,自然不能夜間出行,免得遇到鬼怪襲人。


    縱使要查探此界情況,也要保證自身安全才是。


    隻是法清走了好一會兒,卻依然沒有找到過夜之處。這荒山野嶺之間,竟是連個山野廟觀也沒有。


    日頭已是完全落下,夜幕已然悄聲降臨。


    法清無法,隻得準備尋個山洞避風之處,湊合度過這一夜。


    但還未走幾步,一轉角,法清竟然發現一座朱門大宅坐落在山野之間,隱隱間可見燈火明亮,仿佛在吸引著周圍來客。


    法清心中一凜,心道這等荒野之地出現大宅,恐怕不是什麽良地。身體一轉,向著另一方向而去。


    數息間,那大宅已然不見蹤影,法清悄然間開啟了金剛法身,既作照明,也作防身。


    隻是又行進了大約一刻,法清心中一沉,那大宅又在前方遙遙出現!


    此時他才乍然發覺,周圍鳥獸蟲鳴之聲已經消失無蹤,身邊的黑暗深邃的宛若實質,半空中更隱隱出現了一層薄薄白霧,將夜幕中的月色星光擋在霧後。


    黑暗逐漸逼近,將本來依稀可見的荒山野樹全然籠罩。


    天地之間,仿佛隻有前方那朱門大宅,是唯一的進路。


    “……”


    法清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臉色有些凝重。


    周圍的黑暗隱隱令他感到一絲威脅。


    忽然間,法清抬起頭,目光一冷。


    “也不知你是何凡鬼怪。”


    “既然盯上了貧僧,那貧僧便來會一會你的招數。”


    心中漠然想道,身下腳步一動,往那大宅走去。


    ……


    咚咚咚——


    法清站在那朱紅大門之前,仿佛迷途旅人般,臉上帶著為難之色,敲響了這宅門。


    “誰呀?”


    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起。


    仿佛是陳年失修的尖銳之聲,隨著那大門打開,傳入了法清耳中。


    一個容貌俏麗的丫鬟,手上拿著一盞油燈,臉上戒備又好奇地望著他,清脆的說道:“你這小和尚,為何深夜敲響我家宅門?”


    法清雙手合十,揖了一禮,俊秀的臉上有些緊張,微微低著頭,似是不敢直視這丫鬟俏麗的容顏。


    “女施主有禮了,小僧在這山野中迷失去路,不知怎麽來到了貴府之前。”


    “夜色已深,這荒山野嶺也無歇腳之處,故而想在貴處叨擾一宿,驚擾之處還望女施主見諒。”


    “哦?”


    小丫鬟展顏一笑,隱去那戒備之色。


    “那你這小和尚倒是找對地方了,這山野之間人煙稀少,我家主人向來喜歡接待往來行人。”


    “跟我來吧。”


    說完,丫鬟轉身,領在前麵帶著法清向院內走去。


    既不問法清出身,也不問法清來曆,輕而易舉的便在這深夜裏帶法清進了家宅。


    法清也好似沒有奇怪為何是女眷開門迎客,更沒有對這周圍的異常問東問西。


    ……


    兩人往這府宅深處走去,宅子裏不知為何,沒有一絲星光灑落,反而到處掛著鮮紅如血的燈籠,令這整座府宅都被一陣紅光籠罩。


    隻是剛剛從外望進來,卻是絲毫沒有紅光外露出去。


    這宅子似是大的出奇,法清走了好一會兒還沒停下。


    沿路的房屋的門窗緊閉,屋內一片漆黑,也不知到底有沒有人住在裏麵。


    周圍透露出了一種詭異的死寂,竟是完全感受不到一丁點活人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法清仿佛不知道一般,緊緊地跟在那丫鬟身後。


    隻是那走在前麵的丫鬟,原本嬌俏可人的小臉,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漠然僵硬。


    突兀的腮紅出現在臉頰,在慘白的肌膚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靈動的眼眸已經變得呆滯無神,猶如一潭死水般,森然死寂。空洞洞的,仿佛被黑暗給填滿了一樣,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


    隻有那玲瓏有致的身體,還如常人一般,在詭異的紅光中婀娜的引著法清前行。


    又走了一會兒,穿過了一道門,丫鬟終於停了下來。


    “我家主人就在屋裏,你進去吧。”


    丫鬟背對著法清,呆板的吐出一句話。


    話語中不帶絲毫感情,隻有一種透進骨髓的寒意。


    隻是法清對此仿若不知,神情有些靦腆的笑著行了一禮。


    “多謝女施主。”


    說罷,不等丫鬟迴應,也不去看丫鬟表情,徑直往那充斥著血色紅光的屋子裏走去。


    丫鬟站在原地,逐漸被黑暗包圍。


    空洞漠然的望了法清一眼,忽然消失在了深邃的黑暗中。


    一陣不見人影的腳步聲響起,在黑暗中由近至遠,漸漸消失。


    ……


    “吱——”


    對身後的異樣似乎仿若未聞,法清走到門前,剛要抬手敲門,卻見這帶著精致雕紋的木門無風自動,敞開了半扇。


    法清收迴手,似是有些緊張的踏進門中,隻見一道女子身影,站在堂內,背對著他。


    女子一身仕女裝,通體鮮紅,倒仿佛嫁衣一般。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盤成一道發髻,用細微的金絲輕輕箍住。


    一支紫黑色的發釵從中穿過,頂端還帶有一朵小小的黑色蓮花以作裝飾。


    嬌柔的身軀高挑挺拔,一股優雅之氣從周身散來。


    像是青澀的少女,又似輕熟的少婦,細細打量,竟還有些熟透般的美婦之感。


    純情妖冶的氣質交織在一起,莫名的,還帶著一股嫵媚之意。


    聽到聲響,女子迴過身,一張仿若天人般的妖豔麵容衝著法清微微一笑,水靈靈的眼睛仿佛散發著春意。


    一望之下,似乎完全分不清這女子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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