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將鄭尚宮召迴宮中,下了懿旨,她不在的日子,宮中大小事務由鄭尚宮做主,又邀請惠太嬪帶著她的一隊女侍衛入宮小住,囑咐一直住到她從大昭歸來,諸事妥當,鄭尚宮笑道:“宮中事務奴婢可做主,隻是若事關宗室命婦,奴婢便無權插手。”


    君婼蹙了眉,葉太嬪老實容易受人鉗製,上次隻托付一日便出了密王妃之事,楊太嬪不堪托付,蕙太嬪為人簡單爽直,卻不夠有成算。


    思來想去命人前往清平閣招康樂前來,看康樂進來,君婼笑道:“嫂子過幾日迴趟大昭,宮中事務有三位尚宮掌管,還需一位身份尊貴的人坐陣,嫂子想來想去,隻有康樂合適。”


    康樂抿一下唇:“我是殷朝長公主,要說品階,這宮中我是最高,確實我最合適。”


    君婼滿意點頭:“不錯,有擔當。隻是嫂子要囑咐康樂幾句,任何事自己做主,不懂的多問幾位尚宮,不可聽信身邊奴才攛掇,也不可聽幾位太嬪的,知道嗎?”


    康樂說知道,蹙著小眉頭道:“那會兒勸說過母嬪,讓她遠著皇太後,她不聽,上次嫂子出宮囑咐了葉太嬪,母嬪老大不痛快,依我說是想不開,定慧寺清苦的日子都忍下來了,迴宮後錦衣玉食,該知足才是。”


    君婼嗯一聲,撫著她肩頭:“就知道康樂能當大任。”


    康樂鄭重點頭:“嫂子放心吧,一切交給我。嫂子趁著路途上哥哥輕省,爭取懷了龍胎迴來,省得宮內宮外有些人總有非分之想。”


    君婼就笑:“鬼機靈的。”


    康樂也笑,屈膝行個萬福禮:“多謝嫂子信任康樂,康樂定不辜負嫂子囑托。”


    君婼瞧著她,一個七歲的小姑娘,怎麽能穩重如斯?看著她神情,又想到皇上,還真是象,越看越象。


    一切妥當了,君婼興奮期待中過了七日,能想起的人,都琢磨著性情喜好備了禮品,錦繡帶人收拾行裝。皇後要出行,自然有內藏庫準備一切,錦繡隻收拾些簡單的,皇後珍藏的石雕,皇上離不開的茶枕,帝後愛看的書,帝後每日都看的畫,帝後愛穿的常服,喜愛的茶具茶葉,愛吃的糖霜等小食,一樣一樣備得妥當。


    終於到了日子,為免去相送繁瑣,淩晨安靜出宮離開東都,一應的鹵簿儀仗都免了,隻帶了服侍的十數人,隨行侍衛隊伍是百裏親自挑選的精兵強將,護衛著帝後往南行來。


    君婼已多日沒有收到陳皇後來信,又加皇上在路途中,消息來得遲緩,君婼心裏不安,歸心似箭。皇上看她無心遊山玩水,便下令加快行程,一行人曉行夜宿,一月後抵達江陵。


    夜宿驛站,驛丞將大昭來的書信交給百裏,百裏呈到君婼麵前,君婼拆開來一瞧,眼淚嘩嘩嘩淌了下來。


    原來君曄攻打東衛城,楚王率領部下死守,雙方僵持中,突一日城門大開,衝出一隊人馬,在君曄營前叫陣,帶隊的是一位少年將軍,銀盔銀甲,胯/下一匹白馬,手中一杆銀槍,臉上戴著銀質麵具,隻露一雙眼睛。君曄遠遠瞧著,對部下一聲冷笑:“楚王賬下無人了嗎?派一個裝模作樣的娃娃出來叫陣。”


    部下將士朝著對麵嘩然而笑,那少年將軍手中銀槍一指,聲音清亮:“怎麽?怕了?不敢出陣。”


    君曄派一位青年將軍上陣,笑道:“試一試他的底細就迴。”


    青年將軍催馬來到陣前,少年將軍狂妄一笑:“小爺要與君曄打,怎麽?他不敢出來?”


    青年將軍用言語激將,少年將軍不肯應戰,口口聲聲讓君曄出戰。


    君曄起了疑心,下令鳴金收兵。第二日那位少年將軍又來了,帶一位口舌伶俐的潑皮在陣前叫罵,潑皮是個破鑼嗓子,嗓門其大,叫罵聲隨著風能飄出幾裏,兩軍都能聽到。他罵君曄師出無名,罵君曄目無君父,罵君曄狼子野心妄圖篡位,君曄沒聽見一般,在帥帳中淺斟慢飲。


    第三日少年將軍帶一位婆子,這婆子嗓門又高又亮,是潑婦罵街的姿態,上來就說君曄是私生的假皇子,說君曄有人生沒人養,說君曄性情古怪離群索居,在玉磯島一個人長大,是個瘋子,罵著罵著不叫君曄,直接說君瘋子,又叫罵一會兒,換成了君瘸子,說君瘸子為抱大昭皇帝大腿,將妹妹遠嫁給大昭皇帝,賣妹求榮,才換來這樣一支騎兵。


    君曄被激怒,催馬來到兩軍陣前,持槍向少年將軍刺去,少年將軍舉槍應戰,槍槍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拚了命一般,君曄心中詫異,出招更加謹慎留神。


    不過十幾個迴合,少年將軍便落了下風,他焦躁起來,調轉槍頭照著君曄的左腿刺來,君曄怕木肢拖累,索性去了,戰袍中右膝蓋下空著,隻靠左腿左腳支撐,好在他騎術超群,不仔細觀察便瞧不出來。


    少年將軍總朝著右邊刺,君曄躲避著難免向右側身,幾次險些翻落馬下,他本來瞧著少年將軍身形弱小,想著他年紀尚小,向自己叫陣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從開打一直有意相讓,誰知少年出招越來越狠,君曄怒氣上升,想起少年帶來婆子的叫罵,心中認定這少年陰損,出手再不留情,向少年胸前挺搶便刺。


    少年愣了一下,沒有躲閃,反挺胸迎了上來,君曄一愣,收槍已是不及,少年滾落馬下,銀盔掀在一旁,散了滿頭烏發。


    君曄不置信瞧著,猛然跳下馬掀開他臉上麵具,失聲喊,毓靈?


    毓靈朝他虛弱得笑著,君曄忙解開她的鎧甲,胸前血花一朵一朵湧了出來,染紅了白色戰袍,君曄看她神誌已渙散,大聲唿喊著毓靈毓靈,毓靈醒轉過來,瞧著他笑道:“自從你兵臨城下,我就在練,妄想著和你一起去死,看來終究是無緣,生無緣,死亦陌路。”


    君曄濕了眼眸,毓靈閉著眼:“莫哭,趁著我還有一口氣,將我生擒,拿我換東衛城,收納父親麾下,壯大君曄的兵馬,東衛城做為君曄的大後方,從這兒開始攻城掠地直到煬城,實現君曄的願望,我能為你做的,隻有這些了。隻求你放我父母與弟弟一條生路,讓他們做普通百姓,平安活著就好,我能為他們做的,也隻有這些。”


    毓靈閉了雙眸,身後楚王軍隊湧出城門,君曄手下更快,衝過來架起已經呆傻的君曄,抬起滿身是血的毓靈,往大營退去。


    夜半時分,君曄營中突然吹起衝鋒的號角,東衛城城牆上架起雲梯,發瘋一般猛攻,君曄親自擂鼓助威,下令淩晨前必須拿下,楚王帶人拚死抵擋,終未擋住君曄的虎狼之師。


    淩晨時分東衛城被攻破,君曄率兵進駐楚王府,囚禁楚王夫婦與世子在毓靈住過的小院,卻不敢進去,生怕睹物思人,隔著門怒斥楚王,怎麽能讓一介弱女子去到兩軍陣前,若非她臨終遺言,定將你生吞活剝。楚王妃一聽女兒已逝,大哭著暈厥過去,又哭著醒轉過來,就聽楚王道:“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說他癡愛毓靈,就算是戴了麵具男兒打扮,也能認出她來,就算毓靈戰敗,他也不會下狠手。”


    君曄喝一聲住口,轉身就走,心中愧悔交加,自己驚人沒有認出她,自己才是那個該死的人,不覺來到楚王府後花園,瞧見花園的高牆,昔日每次偷偷來找毓靈,都要設法躲過楚王府的侍衛,從牆頭翻越而進,曾摔得頭暈眼花,隻要一瞧見毓靈,便忘了疼痛,想著帶她四處瘋玩的時光,眼淚滾滾而下。


    君曄的痛徹心扉,很快悉數化為仇恨,收編了楚王軍隊,一鼓作氣占領東衛城周邊城池,率軍攻打大昭國都煬城。陳皇後不敢大意,罵著大傻放出二傻,凝神全盤布置。


    突有人說無為寺住持方丈求見,陳皇後迎進來,聽著住持方丈所言,揚眉笑道:“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下大傻該低頭了。”


    君曄急行軍來到煬城,就見城門大開,城樓上空無一人,他躑躅徘徊,難道是空城計?


    思來想去不能率兵入城,下令城下紮營。


    就聽城牆上一聲高唿,君曄。君曄抬頭看去,陳皇後昂然瞧著他挑釁道:“怎麽?不敢入城?”


    君曄知道是激將法,不予理睬,隻督促各部紮營。


    陳皇後笑著指向遠處:“君曄,還不迴頭瞧瞧?”


    君曄依然不理,突有探馬來報,有軍隊往煬城而來,似乎是齊王的隊伍。


    君曄行出大營,就聽到遠遠有風雷之聲,很快到了眼前,呈扇形向他的軍隊包抄而來。


    陳皇後在城樓上高喊:“大傻,今日給你來個甕中捉鱉,讓你心服口服。”


    君曄朗聲笑道:“你說捉便能捉嗎?我早已收到訊息,我的大部人馬正在趕來,到底誰是甕中之鱉,還不一定呢。”


    陳皇後歎口氣,“撞了南牆不迴頭,見了棺材不掉淚。”朝身後招招手,“過來,他能不能服軟,就看你的了。”


    城樓上緩步走出一人,喚一聲君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君曄全身熱血凝住,不置信抬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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