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迴到沉香閣,太醫院副提點正候著,看到君婼磕頭行禮感謝提拔,起身弓著腰笑道:“皇上打發臣來的,說是皇後殿下信期到了,又加路途勞頓,昨夜裏一宵沒睡,吩咐臣為皇後殿下把脈,看看可有不妥。”


    君婼臉有些發燙,心裏暗自嗔怪皇上,我每次到信期都無知無覺的,肚子不疼腰不酸,就是憊懶貪睡些,哪裏用看太醫,雖說是太醫,到底是男子,張口閉口信期的,除了皇上,還真不願意跟別的男子提起這個。我若有不舒服,自然打發人找太醫去,聽說皇上忙了一宵,今日早朝到這會兒尚未散,竟能想到這個?


    君婼想著又低了頭笑,副提點笑道:“觀皇後殿下麵色,倒是紅潤康健,臣既然來了,還是把一下脈,或許需要調理。”


    摘星捧了小迎枕出來,君婼手腕擱上去,副提點仔細把脈後笑說:“皇後殿下氣血旺盛,無需調理,倒是皇上……”


    君婼忙問:“皇上如何?”


    副提點斟酌道:“房事還是過頻了些,麵色有些發白,氣血虛浮,皇後殿下要約束些。”


    君婼笑道:“這幾日信期到了,皇上正好歇息。”


    隨口說出來的話,說完才覺害臊,通紅著臉不敢看副提點,副提點搖頭:“宮中還有別的人,剛剛就有一位女子,拎著糖圓子去福寧殿,皇上未下朝,那女子一直候著,銘都知客氣提醒幾次,她隻說奉了皇太後的命,定要等到皇上迴來。”


    君婼咬了唇,秋蓉急不可耐,可惜皇上不肯施展美男計。


    副提點告退後,君婼喚一聲錦繡,打個哈欠道:“困死了,我要飽睡一覺,誰也不許擾我。錦繡去吩咐銘恩,皇上下朝後別迴福寧殿,到沉香閣來,若皇上不肯,就說我有些不舒服。”


    錦繡答應著去了,君婼趴到拔步床上一聲歡唿,臉在錦褥上蹭啊蹭:“還是家裏的床最舒服。”


    隻說一句話再沒了聲音,摘星探頭一瞧,已沉沉睡去,就那樣趴著,慵懶的貓兒一般。


    皇上次日淩晨來到沉香閣,蒼白著臉腳步虛浮,一頭倒在君婼身旁睡了過去,睡半個時辰又該上早朝,君婼為他沐浴更衣,笑問道:“皇上出宮這些日子,事務積壓很多嗎?通宵達旦得忙碌。”


    皇上看著她笑:“昨日傍晚忙完朝堂事務,不想還有君婼惹的事等著。”


    君婼兩眼撲閃著,皇上道:“宮女遣資不足,內藏庫跟戶部要銀子,戶部尚書是個錙銖必較的老頭,內藏庫正使呢仗著君婼,說是皇後殿下的懿旨,二人險些打起來,朕連夜在福寧殿召集戶部與內藏庫並尚宮局,遣出去多少人需要遣資多少,以後可以節省多少開銷,一一列出來,三年後宮中開銷為眼下十之有四,戶部尚書這才肯拿銀子給內藏庫。”


    君婼低了頭:“倒是我操之過急了。”


    皇上手撫上她肩:“想做就做,鄭尚宮家裏沒人了,將她接迴來在君婼身旁伺候,可代替錦繡。”


    君婼抱一下皇上:“我會提撥可靠之人為我所用,後宮的事,盡可能不給皇上添亂。”


    皇上撫上她臉:“雖說朕管朝前朝君婼管後宮,有了難處,不也得相互幫襯嗎?尋常夫妻男主外女主內,其中一個閑了,不也得幫著另一個?”


    君婼甜絲絲得笑,笑著又噘嘴道:“幾個人的後宮尚手忙腳亂,皇上的前朝,我哪裏幫得上忙?”


    皇上笑道:“事無絕對,說不定那一日,君婼能臨朝為朕排憂解難。”


    皇上說著話將她圈在懷中,親著她的發道:“隻能抱一小會兒,抱到銘恩催促。”


    君婼嗯一聲,踮起腳尖嘴唇迎了上去,小聲說道:“也能這樣一會兒。”


    糾纏中外麵響起銘恩的聲音,皇上懊惱放開,手伸進衣襟捏了一捏,問道:“信期要幾日?”


    君婼想起副提點囑咐,真誠說道:“十天半月不等。”


    “要那樣久?”皇上有些暴躁。


    君婼鄭重點頭,皇上瞧著她目光一閃,待要開口,銘恩又在外催促,皇上俯首在額頭親一下,大步出了沉香閣,在庭院中頓一下腳步,迴過頭隔窗瞧一眼君婼,臉上浮出笑意,君婼心頭一跳,皇上笑得似乎有些古怪。


    皇上一走,錦繡連忙進來稟報:“問過銘恩了,那秋蓉等到午後,天氣熱,站在太陽底下消受不住,銘恩又說糖圓子溲了,又等了一會兒,小磨故意過去對銘恩道,垂拱殿殿頭打發了人來,說是皇上夜裏方歸,那秋蓉才悻悻得走了。”


    君婼一笑:“先不理會她們,吩咐內寺所,將薛尚宮與那幾個女官拘起來,殺雞儆猴。催促著將遣送宮女的事做好,兩位尚宮新上任還不順手,錦繡多用些心。另外……”


    錦繡眼巴巴等著吩咐,君婼擺擺手:“沒別的事了,讓摘星與采月進來。”


    采月與摘星進來的時候,君婼手支著頤發呆,本想對錦繡提起鄭尚宮之事,可想到皇上那句話,讓鄭尚宮替代錦繡,心中酸酸澀澀的,不忍心說出,怕錦繡多心,又想到錦繡若離去,我尚如此,銘恩該有多傷心。


    歎一口氣對采月與摘星道:“你們兩個自隨我進了殷朝大內,從未出去過,今日帶著人出去狠命得逛。”


    摘星一聲歡唿:“我要去潘樓吃好吃的去。”


    采月也笑:“我得去相國寺的東門大街逛逛,淘些古書。”


    君婼點頭:“閑逛之前做一件事,問問內寺所監鄭尚宮居於何處,將鄭尚宮送到睿郡王府上,著蕙太妃看顧,迴頭我另有重用。”


    二人忙忙稱是,精心裝扮了,帶著小宮女並內寺所衛,領了腰牌出宮去了。


    君婼行在前往寶慈宮的路上,遠遠瞧見寶慈宮的宮門,停住了腳步,皇太後既別有居心,這晨昏定省還是免了,轉身去了後苑,繞到花圃中看一會兒花,累了到花亭中聽著鳥叫曬太陽,好不愜意。


    秋蓉遠遠瞧著皇後的身影直咬牙,昨日沒見到皇上,迴到寶慈宮又被皇太後厲聲責罵,皇太後一通發作後,派人去請皇上來,派去的人迴稟說皇上忙,沒見著麵,隻讓銘都知傳了話。皇太後氣得直咬牙:“出宮近兩個月,迴宮後也不來請安,眼裏還有我這個母後嗎?”


    皇太後氣了一夜,早起皇上依然沒來,拉著臉冷笑:“皇上不來,很好,皇後總會來的。”


    秋蓉也想看到皇後被為難,在寶慈宮外翹首企盼,瞧見許多人簇擁著皇後而來,心頭一陣雀躍,誰知皇後頓住腳步,蟄迴身走了,秋蓉想著,莫不是遣散宮女之事出了差池,悄悄跟在身後,欲要瞧皇後的好看,誰知竟是去了後苑,賞花曬太陽,比神仙還要自在。


    想想自己心中的驚怕煎熬,盼著見皇上,又怕見皇上,皇上的淡漠冰錐一般刺人,攥緊拳頭迴到寶慈宮,皇太後夜裏沒睡好,正歪在榻上歇息,瞧見秋蓉進來,問道:“今日怎麽不見皇後?”


    秋蓉忙道:“皇後正忙著,在後苑賞花呢,前唿後擁好不氣派,戶部撥了銀兩給內藏庫,今日又有大批宮女離去。”


    皇太後斂眸忍著怒氣:“有皇上給她撐腰,她自然囂張。”


    秋蓉又道:“另有幾位外命婦呈請,說是要進宮探望皇太後,妾不知該不該答應。”


    皇太後一抬手,手中拈著的佛珠迎麵摔了過來,秋蓉躲了一下:“皇上剛迴宮,難免事務繁忙,若是皇太後生了重病,皇上定來探望。”


    皇太後坐起身看著她:“你欲如何?”


    秋蓉低低說道:“妾懂些治香術,淫羊藿與菟絲子煮入參湯,可使人意亂情迷。”


    皇太後嗯了一聲,擺手道:“不用參湯,用銀耳湯。”


    秋蓉忙道:“銀耳湯沒有參湯的功效。”


    皇太後罵一聲蠢貨:“再加些五石散就是。”


    秋蓉說一聲是,臉上露出欣喜:“那,妾今夜就宿在寶慈宮廂房。”


    皇太後沉吟著:“留宿太過刻意,你還是迴去,我夜裏派人到流雲閣喚你,你再過來。”


    日頭越來越高,熱氣漸盛,君婼靠坐著閉了眼眸,似睡非睡之間,身旁有人提醒道:“皇後殿下,皇上剛剛吩咐了,如今已快入夏,午時有了暑氣,請皇後殿下迴閣中歇著。”


    君婼睜開眼,銘恩正哈腰笑看著她,君婼手支了涼棚看著天:“是呢,就要入夏了。皇上常喝的銀耳湯,該換成昆布水芝湯了,這就迴去煮去。”


    起身邁步迴沉香閣,笑問銘恩道:“皇上怎麽知道我在後苑?”


    “自去歲七月起,皇上再忙碌,歇息喝茶的時候,總會問到殿下在做什麽,今日是高興還是不快,小人有時候答不上來,就會挨罵。挨罵後小人長了記性,每隔一個時辰就打發兩個小黃門過來瞧瞧。”銘恩笑道。


    君婼心浸在糖水中一般,不停得笑。剛出後苑,安平迎麵撲了過來,一頭紮在君婼懷中嚷道:“嫂子果真迴來了,也不找安平玩耍。”


    君婼捏一捏她臉笑道:“又胖了,嫂子剛迴宮有些忙,疏忽了安平,這樣,安平留在沉香閣用午膳,可好?”


    安平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沉香閣的膳食最香了。”


    說著話對身後跟著的宮女一伸手:“那一對美麗的花呢?拿來給嫂子簪上。”


    君婼瞧過去,是兩朵並蒂的鮮花,雪白的花瓣上微微暈染著粉紅,乃是大昭國特有的國花,玉茗花,宮女手中的兩朵乃是玉茗花中的名品,叫做童子麵。君婼驚喜問道:“宮中竟有玉茗花嗎?去歲從未瞧見過。”


    安平從她身上滑下,緊牽著她的手道:“有許許多多,安平帶著嫂子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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