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隨著皇太後進了寶慈宮,皇太後吩咐端了圓子來,笑道:“君婼說皇帝口味偏甜,皇帝嚐嚐這乳糖圓子。”


    皇上用了兩個,點頭說好。皇太後笑道:“忙了過年又忙燈節,君婼這孩子辛苦,我是看在眼裏疼在心上,這樣辛苦尚惦記著明春為皇上選秀一事,今日早上與我提起,我想著,問問皇帝的意思。”


    皇上臉色一沉,將盛著糖圓子的瓷盅推開,不悅說道:“看來她是忙昏了頭。”


    皇太後從未見皇帝對皇後如此,心底裏暗自高興,臉上卻不帶出來,關切問道:“怎麽還怪罪上皇後了?”


    皇上抿了唇,半晌說道:“母後,朕有君婼足矣,朕的後宮,隻要君婼一人。”


    皇太後大驚,隻要她一人?自己心中的諸多盤算,憧憬的無上尊榮,因皇帝這一句話,似乎就要落空。


    忙忙說道:“阿麟乃是九五至尊,再寵愛君婼,也要想著為皇家開枝散葉,若後宮隻有君婼,難堵天下悠悠眾口。”


    皇上搖頭:“先帝三宮六院,其中苦楚母後盡知,兒子不想讓君婼也受那樣的苦。”


    皇太後說聲可是,皇上已站起身:“母後,日後勿要再提選秀之事。兒子瞧瞧君婼去。”


    說完轉身就走,皇太後手捂在胸口,氣得唿哧唿哧急喘,後宮隻要她一個人?她憑什麽?後宮中那個女人不是表麵光鮮,心在刀尖上打滾,滴著血熬過來的,她憑什麽?


    怒氣勃發將幾上石雕掃在地上,秋蓉忙進來撿起勸道:“這石雕摔了幾次,都有裂紋了,若是被皇上知道……”


    “知道又如何?”皇太後咬牙道,“我是他的親娘,他敢將我怎樣?”


    她在氣頭上,秋蓉不敢再勸,垂手站著想自己的心事,皇上如今越發美如冠玉,瞧見便心跳氣喘,若想靠近他,隻能一心討好皇太後。


    隔窗瞧見君婼,忙過去扶著皇太後道:“皇後來了。”


    皇太後端坐了身子,秋蓉小心翼翼將石雕放在幾上,君婼含笑走了進來。


    皇太後讓她坐了,客套幾句,皇太後含笑道:“瞧瞧,近些日子忙得眼圈都青了,逮空好好歇息才是。皇上剛剛來過,提起明春選秀之事,我說就別讓君婼操心了,交給尚宮局與內侍監承辦就是。”


    君婼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問道:“皇上提起的,明春要選秀?”


    皇太後點頭:“君婼說皇上喜甜,我早起煮了些糖圓子,又不便去福寧殿相擾,想著君婼這些日子辛苦,去沉香閣瞧瞧,剛出門碰到皇上,讓他進來嚐嚐,皇上說十分可口,說著閑話便提起選秀一事。眼看就要春暖花開,提前派人出去挑選,明春過了孝期,這後宮可就鶯鶯燕燕的熱鬧了。”


    皇太後說著話,看君婼僵坐著臉色發白,心中鬱結之氣消散大半,舒坦了許多。


    君婼步伐僵硬出了寶慈宮,原以為還有很遠,如何來的這樣快?


    聽到的瞬間,想要起身拔腳去福寧殿找皇上理論,可是理論什麽?殷朝不是大昭,不是一夫一妻。就連錦繡都說哪怕是擺設,也得讓這後宮殿閣住滿了,那樣方能成全賢名,若是一味阻攔別的女子進宮,會落悍妒之名,影響皇上子嗣,動搖國之根本,言官的唾沫會將皇上淹死。


    悶悶不樂半日,決定夜裏問問皇上的意思。


    等啊等不見皇上歸來,她是會偷懶的性情,這些日子倒沒有多勞累,隻是事務繁雜,女官來奏報,就算裝樣子也得去聽,一日換好幾套衣服,從未有過的辛苦。


    撐不住睡了過去,四更時被子裏鑽進一人,嗅著她的發,手下揉捏著將她擾醒,唇貼著她的耳,低低說道:“徽州萬方圩提前建成,若各地效仿,殷朝旱澇無憂,糧食收成翻倍,朕要親自去看看。”


    君婼從迷糊中清醒過來:“皇上要出宮遠行?”


    皇上嗯一聲:“已連夜將朝堂事務交待了宰輔與各位重臣,明日一早動身,君婼隨朕前往。”


    君婼雀躍著轉過身:“果真嗎?”


    “果真。”皇上笑道,“沒有君婼,朕睡不著覺。”


    君婼鑽在懷中,皇上又道:“看過萬方圩,帶著君婼四處走走,恩科前趕迴東都即可。”


    君婼呀一聲,摟住脖頸雞啄米一般親了上去,皇上笑著由她。


    二人糾纏一會兒,君婼靠著皇上,喁喁說起來路上的風光,皇上也多說幾句,君婼方知皇上迴東都前曾四處遊曆,北至大漠南至海疆,並數次乘商船遠航,東至高麗倭國西至闍婆三佛齊國,惹得君婼羨慕不已。


    枕著皇上手臂笑道:“我聽到過的地方,皇上隻未去過大昭。”


    皇上笑道:“動過念頭,可君曄騙朕,說他去過,窮山惡水的沒什麽好看,朕信了,便沒有去。想來他是怕朕知道他的底細。著實可恨,他對朕知道得一清二楚,朕對他,一無所知。”


    君婼笑問:“皇上如何結識的大哥?”


    皇上親親她頭發:“他去探看皇陵風水,被朕逮個正著,打了一架就認識了。他騙我說是高麗來的富商之子,朕信了。”


    君婼手撫上他胸口:“若皇上去了大昭,遇見了我,可會動心嗎?”


    “不會。”皇上迴答得痛快。


    君婼不悅,皇上道:“遊曆便是遊曆,心無旁騖,瞧見女子目不斜視。”


    君婼又笑了,因要跟著皇上出宮,向往著出遊種種,將選秀之事拋在腦後,忘了跟皇上問起。


    次日早起皇上前去早朝,君婼前往寶慈宮請安。


    與皇太後說起與皇上同往徽州,也是順便辭行之意,皇太後臉色一沉,秋蓉在旁道:“徽州?徽州知州不就是那位蕭大人?昨日剛聽說蕭夫人欲要動身迴徽州去,今日皇上便要出巡徽州,不就為了沿途護送她?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君婼心裏一咯噔,許久沒有想起那位蕭夫人了,皇上此次,要與她同行嗎?


    心裏一泛酸,又想起選秀一事,心中不停咬牙,你這是成心給我添堵。


    皇太後對秋蓉喝一句多嘴,笑眉笑眼對君婼道:“我自從進了這宮牆,隻迴過娘家一次,能出宮是難得的機會,君婼便去吧。”


    秋蓉詫異看一眼皇太後,昨日還說要挑撥帝後,今日怎麽就對帝後出宮樂見其成了?


    君婼怔怔的出了寶慈宮,越想越憤恨,與蕭夫人同行,一路送她與夫君團聚,你也太體貼了。我才不要同去,你給我添堵,我也讓你睡不著覺。


    打定了主意也不收拾行裝,皇上下了早朝,打發銘恩過來傳話,一個時辰後動身。


    聽到君婼說不去了,匆忙來到沉香閣,進門就問:“君婼可是身子不舒服?”


    君婼搖頭:“皇太後昨日染了風寒,高燒一夜,早起說著胡話,我留下服侍皇太後,皇上放心前往。”


    皇上搓搓手:“可是君婼……”


    君婼笑道:“皇上這些日子夜夜安眠,正好趁著我不在身旁試試可能睡著,若能睡著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皇上有些委屈:“若是睡不著呢?”


    君婼心裏說活該,嘴上笑道:“睡不著正好連夜趕路,快去快迴。”


    皇上愣愣看著她:“聽起來,君婼有些狠心。”


    君婼過來握住他手笑道:“皇上日後總不能去何處都帶著我,試一試才是好的。”


    “母後生病,囑咐兩位尚宮與兩位太嬪照顧就是,太醫院的太醫隨時聽命。”皇上手撫上君婼的臉,“而且,朕早就想好了,日後去何處,都要帶著君婼。”


    君婼心中一擰,大聲道:“若行軍打仗,也帶著我嗎?”


    皇上抿了唇,君婼壓下不忍笑道:“時辰快到了,皇上動身吧,妾就不送了,免得傷感。母後剛服過藥,正睡得安穩,皇上別去相擾,免得母後傷心加重病情。”


    宣德門外諸事就緒,君婼十分堅決,銘恩探頭探腦催促,皇上用力抱一下她,重重親在唇上,鬆開她轉身大步匆匆而走。


    君婼隔窗望著皇上背影,心裏悶痛著,任何事都沒了興趣,瞧見任何人都心煩,連安平過來都是強笑著敷衍,一日坐立不安在屋中打轉,恨不得出宮去追皇上,可是這出爾反爾的,算什麽?


    喚了錦繡進來吩咐道:“出宮打聽打聽,那蕭夫人可是今日離京?”


    錦繡早起聽到銘恩說能出宮,興奮著悄悄做了準備,誰知皇後改了主意,並對皇上謊稱皇太後生病,知道此時不能勸,也不敢揭破,銘恩臨行前一步三迴頭,錦繡壓下心中惆悵,擺手說,走吧,走吧……


    夜裏錦繡迴來,打聽的仔細,說是蕭夫人確實今日離京前往徽州。


    君婼氣得不輕,氣得兩手掐著自己腮幫罵自己,糊塗了嗎?就任由他們同行,也不去看著,萬一舊情複燃,可如何是好?


    直氣得倒在榻上,咣當一下,頭磕在榻沿上,日常靠著的大迎枕不見了,氣得大喊一聲錦繡:“靠枕呢?”


    錦繡忙道:“皇上臨行前拿走了,奴婢也不敢攔著呀。”


    君婼緊咬了唇,用力捶著榻,一下一下悶響,心也跟著一下一下緊縮,眼淚成竄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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