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笠掩了臉,疾步衝向追風馬,欲飛身上馬,腿軟著滑了下來,再次跰腿上去,再次滑了下來,第三次緊揪住馬韁,君婼追了過來,揪著他衣袖喊一聲皇上,扒開君婼的手,手腳並用爬上馬背,姿態十分狼狽,未坐穩喝一聲駕,馬兒衝了過去,皇上身子在馬背上左右搖晃,幾次險些摔下來,卻不管不顧隻縱馬疾馳。


    君婼怔怔站著,因自己用力揪著他袖子,他扒得也很用力,手生疼著,他竟不願看到我迴來嗎?


    雨下得更大,天地間連成一片,錦繡撐著油傘衝了出來,拉君婼到花棚下,君婼固執搖頭不肯,銘恩也衝了出來,錦繡將傘遞給他,擼袖子道:“撐好了啊,我將公主抗進去。”


    一匹黑馬自雨幕中衝了過來,馬上人彎腰拎起君婼,放她在馬背上,將她緊緊扣在懷裏,埋頭在她頸間,長長一聲歎息。


    在皇陵被冷落,迴到東都被孤立,爭奪太子之位,即位新帝,多少次深陷危局,卻從沒有象這三日一般,無助而絕望。


    君婼一手環住他腰,一手緊揪著他袖子,靠在他胸前,小聲道:“皇上,這幾日……”


    “都不重要了……”他唇貼在她耳邊低語。


    雨越來越大,溫熱的水流從衣領滴進後背,君婼窩在他懷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張口又喚一聲皇上,皇上一低頭,唇堵上她的唇,唇齒相接,皇上的舌侵襲而入,霸道而肆虐,不容君婼有絲毫喘息,直到她軟倒在懷中似要窒息過去,方鬆開她,低喚一聲君婼。


    君婼嗯一聲,手臂用力環住他,再不會,再不會離開了。


    皇上摟她更緊了些,沉聲說道:“朕再也不會放開君婼的手,君婼也不許放開朕,若君婼放開了,就將君婼在意的人都殺掉,采月摘星錦繡,然後揮師南下,滅了大昭……”


    君婼癡看著他:“皇上不如將自己殺了,妾最在意的人,是皇上。”


    皇上沉默著,天地間隻剩刷刷刷的雨聲,將她護在懷中,許久方說一聲:“好。”


    “不許。”君婼掩了他唇。


    馬兒在雨中穿梭,四蹄飛揚起白色的水花,馬背上二人對麵相擁,相互凝望。


    百裏帶著金吾衛騎馬遠遠尾隨,不敢上前相擾,皇上不著蓑衣鬥笠,眾人也隻得淋著,任雨水澆灌衝刷。心中卻輕鬆暢快,這幾日地獄一般的折磨煎熬,總算是過去了。


    君婼透過雨幕看向身後,兩手撫上他臉:“皇上,我們換乘輿車,皇上睡會兒。”


    皇上搖頭:“朕得撐著,若睡著了,會以為是在做夢。”


    君婼眼淚落了下來,緊抱住他腰抽泣:“以後再不離開皇上了。”


    皇上低頭親吻她的眼淚,雨水不停滴落下來和著淚水,怎麽也親不夠親不完……


    銘恩為錦繡撐著傘,遠望著皇上帶著公主離去,鬆一口氣道:“這下好了,皇上能睡個安穩覺了。”


    錦繡也鬆一口氣:“采月與摘星也能睡得著了。”


    二人迴到花棚下對視一眼,瞧著對方的狼狽模樣哈哈笑了起來,銘恩對侍衛們擺擺手:“花棚連夜拆了吧,省得老有人來看笑話。”


    又招唿幾個小黃門:“將錦繡姑姑送迴宮,好生歇著。”


    錦繡看看銘恩:“你呢?”


    銘恩搖頭:“七月初七那日,皇上就吩咐開了延福宮的湯池,公主迴來了,又淋了雨,定要去溫泉沐浴的。”


    錦繡打個哈欠:“我也想去溫泉沐浴。”


    “去吧。”銘恩痛快說道,“蓮花湯旁邊偏殿中有個小池,是給妃嬪沐浴用的。”


    錦繡哎吆一聲:“那可不敢。”


    “怕什麽的。”銘恩篤定道,“後宮中現如今沒有妃嬪,都閑著呢。”


    錦繡依然猶豫:“還是迴去沐浴過,趕緊侍奉公主去。”


    銘恩笑道:“怕什麽,如今公主迴來了,有人給我們撐腰,皇上不會將我們怎樣。”


    錦繡點點頭:“也是啊,就是說,我們以後可以放肆一些。”


    銘恩搖頭:“不可放肆,可以輕鬆一些,不用象以往那般擔驚受怕。”


    二人相視笑起來,有馬車駛了過來,錦繡招招手:“走吧走吧,共乘吧。”


    銘恩猶豫一下,在錦繡身後上了馬車,錦繡揭開小簾看著雨幕:“百裏將軍帶人跟上了吧?”


    銘恩抱了雙臂靠著車壁,懶懶說道:“別惦記了,百裏將軍有妻室了,孩子都好幾個了。”


    錦繡憧憬著:“這幾日明明相處甚歡……”


    銘恩打斷她:“百裏將軍統共沒跟你說過幾句話,就別自作多情了,睡會兒才是正經。”


    錦繡蔫頭耷腦再不說話,不一會兒困得東倒西歪,腦袋枕著銘恩肩膀睡了過去,銘恩看著她,低低歎一口氣。


    在宣德門外看到皇上與公主共乘而來,濕漉漉下了馬,頭發衣衫都淌著水,皇上接過錦繡手中披風裹了公主,抱公主上了輿車,吩咐道:“去延福宮湯池。”


    輿車轔轔前行,錦繡瞧著銘恩:“果真是去湯池。”


    銘恩得意一笑:“伺候這麽多年了,多少知道皇上的心思。”


    錦繡推他一下:“別得意了,趕緊過去候著吧。”


    馬車飛快,行到垂拱殿外,慌張換了轎子,抬轎的小黃門一溜小跑,總算趕在皇上麵前,指派著眾位小黃門與宮女忙忙收拾,剛妥當,未顧上喘氣,禦駕已到。


    皇上抱了公主下了擔床,公主埋頭在皇上懷中,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害羞。


    錦繡緊走幾步跟了上來,皇上冷眼掃了過來,吩咐道:“用不著伺候。”


    錦繡頓住腳步,銘恩指指偏殿:“進去吧,一起收拾妥當了。”


    錦繡搖頭:“不行,我再看會兒公主……”


    看著皇上抱了君婼進去,聽到公主低喚著皇上細語,笑道:“總算是苦盡甘來了,我真去了啊。”


    銘恩頜首道:“放心吧,都交給我。”


    錦繡嗯一聲:“這幾日公主不在,沒了主心骨,好在還有銘恩。”


    銘恩就咧嘴笑起來,揮著手讓服侍的人避得再遠些,皇上與公主,今夜能圓房吧?可是皇上四夜沒有合眼了,隻怕有心無力。


    看一眼偏殿,皇上歇息一宵便又生龍活虎,自己呢,這輩子都有心無力了。


    又看一眼偏殿,要不要去瞧瞧?萬一被錦繡發覺,還不得殺了我?


    凝神看向蓮花湯窗戶中透出的燈光,還是老實當差吧。


    蓮花湯中霧氣氤氳,皇上扔君婼在榻上,伸手去解她衣帶,君婼一躲,被皇上直接撈她在懷中,一手箍著她不讓動,一手去解衣衫,笨拙著手忙腳亂,索性用力一撕,幾下將君婼剝得精光。


    君婼兩手上下遮蔽,顧不過來,趴伏在他懷中捂了臉。


    他抿唇解開她的發髻,為她散了發,抱起她放在湯池中。


    溫熱的水流包裹而來,君婼紅著臉低著頭,縮在嵌玉的石壁上。


    皇上扯掉衣衫跨入池水,朝她走了過來,君婼簌簌發著抖,低聲說道:“皇上,不是會有寶寶嗎?”


    皇上扯過她將她圈在懷中:“不會有寶寶,會染風寒。”


    一雙大手撩著水揉搓著她的身子,直到她肌膚泛紅,又拿過池沿上玉篦,笨拙為她篦著頭發,好幾次扯得君婼頭皮生疼,閉了雙目忍著疼,翹了唇角不停傻笑。


    將她洗得香噴噴的,抱她上去放在屏風後錦榻上,幾下擦幹拿薄衾裹了,扯一條巾帕遞給她,說一聲擦幹頭發再睡,複跨入湯池,君婼擦著頭發偷眼看著皇上,長發如墨如瀑,身軀精實修長,舔舔唇心想,我也去要下去,抱住皇上給皇上洗浴,然後拿玉篦為皇上洗發,順便到處捏一捏。


    皇上抬眸觸到她的目光,默然轉過身去,藏在燈影下快速洗浴過,躲在屏風後擦幹了,換了中單來到她身旁,君婼笑著去扯他中單上的衣帶,他扭著臉紮著手,卻也沒有製止。


    他的身子裸呈於麵前,榻旁連枝燈燈火簇簇跳動,君婼借著燭火一寸寸看得分明,從身後環住他,親吻著那些淺淺的白色疤痕,皇上身子顫栗起來,轉過身抱她在懷中喚一聲君婼。


    君婼靠著他,心中怦怦急跳,想著赴東都前女官的叮囑,麵紅耳赤,窩在他懷中不敢說話。


    皇上久久沉默,君婼疑惑著抬起頭,推一推皇上,皇上一頭栽倒在榻上,君婼低頭去瞧,已閉了雙目沉沉睡著,睡夢中猶緊攥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躺下來依偎著他,慢慢扯開身上薄衾將他裹了進來,手指為梳,在他帶著濕意的發間輕輕摩挲,待他頭發幹透,支起身子看著他沉睡的臉。


    看著看著輕輕吻了上去,他在睡夢中身子微動,朝她靠得更近,君婼躺下去從背後擁住他,臉貼著他的後背合上了眼眸。


    外麵雨聲已歇,屋簷上水滴落下,敲打在石板上,滴答、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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