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拖著病軀迴了鄴城,悄無聲息,平定了關西,留夏侯惇屯長安。


    曹府裏簡單的接風洗塵筵席上,曹操特意向著洛真方向瞥了瞥,眉毛不自然的皺成一團。卞氏忙解釋道“甄氏要照顧嘉樹和辭燕,自然是要出來走動了。”


    提到嘉樹,曹丕才放鬆了臉色,向著嘉樹招了招手。卞氏也急忙向著洛真使了使眼色,洛真便領著嘉樹走上主位前來。


    洛真心裏對曹操的畏懼似乎是一種常態,她盡量放鬆,可手仍是止不住的顫抖。嘉樹卻是對曹操有些印象,雖然曹操常年征戰在外,但對這個長孫是無比的疼愛,嘉樹自然也對曹操生出幾分親近,自然而然的撲到了曹操懷裏。


    曹操低眸和嘉樹親昵的說著話,洛真抬眼,卻看見曹操頭上那個黑色溫潤光芒的發冠。登時心底一涼,這玩意旁人不知道,可她卻是早在十歲的時候便告訴過曹丕這黑玉發冠的事了,如今……


    洛真迴頭向著曹丕方向望了望,曹丕也正望著她和嘉樹,視線相對,他溫柔寬慰的笑意不減,洛真卻莫名生出幾分寒意。


    筵席中,曹操興致缺缺,頭痛也偶爾便發作一次,滿座家眷人心惶惶,各有所思。


    卞氏遞上來一碗湯,曹操揮了揮手便有人手持銀針進行驗毒,弄得卞氏不解,卻是笑道“老爺,府裏的廚房都是幹淨的,這些食物絕對安全,怎的還要驗毒?”


    曹操笑了笑,故作不在意道“在長安留下的習慣罷了,倒是忘了,如今已是在家中。”


    說罷,他揮了揮袖子,身後立著的人便持著銀針退了下去巨星。卞氏臉色稍緩,可她卻仔細注意曹操整場筵席便隻喝了那一碗湯而已。


    卞氏眸子中似乎有什麽一點一點碎掉了,落在臉頰上,維持著不變的笑容。


    曹丕左側坐著洛真和嘉樹,朝露抱著辭燕也跪坐其後。他的右麵卻是郭嬛,安安靜靜的用著飯菜,沒有多說一句話。


    而宴席之中,郭永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古怪氛圍,心裏酸澀無比。他以為是自己女兒不爭氣,到現在為止還一無所出,亦或是那看似溫婉的甄夫人竟是如此有心計之人,欺負了自己的女兒不成?


    郭永悶悶的喝一口酒,望向曹丕的眼神裏帶著些微不敬。


    曹丕自然察覺的道,他不動聲色的向著郭嬛這邊靠了靠,低眸淡淡道“我仍然很好奇,你的父親難道不知道你要做什麽?否則怎麽會看我的眼神裏全是幽怨,怪我厚此非彼,冷落了他女兒?”


    郭嬛嬌柔一笑,挽上曹丕的手臂,湊在他的耳邊道“難道不是麽?你與我說好要將甄洛劃出我們的計劃範圍,如今可是受不了情之一字的煎熬,忍不得甄洛受苦,所以要破壞我們整個計劃了麽?”


    郭嬛嘴上笑著,可語氣卻是冷冷的“如果你當真如此容易受愛情左右,我確實開始後悔當初選擇了你。”


    自古成大業的帝王霸主,哪個不是一沾染了紅顏二字便身敗名裂,功敗垂成,死於非命?郭嬛說出此話來不過是希望曹丕能夠保持冷靜的判斷,哪能心中時刻惦念著一個女人?


    曹丕臉色不變,手裏的酒杯卻是一顫,灑出了些。郭嬛悠然退到一側,臉色嬌羞,似乎說了什麽私密的話,這番情景落在郭永眼裏也便解了方才的疑惑。旁人見了,才知道外界傳言不假,曹丕還是偏愛郭氏多一些,盡管甄氏已經育有一子一女,將來這後院之主究竟是誰的也未可知?


    洛真看見曹丕和郭嬛親昵,心中也有些吃味,可是她明白,曹丕將來成為帝王,後宮三千,她若是挨個去嫉妒,餘生都夠忙的了。


    更何況男人永遠是能將愛與性分開的動物,他愛的是她,那便足夠了。其餘的人都當成充氣娃娃或者生孩子的機器,洛真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手被握緊溫熱的掌心裏,洛真抬眼看去,曹丕微揚著嘴角,在與別人講話,可是手上的力度卻是在切實的提醒洛真,別亂想!


    洛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嘉樹正吃得香甜,抬頭不解道“娘親,你在笑什麽好玩的事?”


    洛真點了點他的鼻子“小饞貓,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


    於是嘉樹再度敞開肚皮大吃起來,朝露抱著辭燕看著這一切,輕輕唿一口氣,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


    曹植身側坐了不少重臣,無不向他輪番敬酒。他們都是牆頭草之眾,曾在曹丕獲封五官中郎將的時候簇擁而至,也在曹丕被曹操限製軍權之後奔向曹植,其中附和,看在曹丕眼裏就像個笑話。


    曹植卻是照單全收,他起步低,沒有卞氏和郭嬛的強大支持,唯獨有的便是曹操對他滿腹才華的欣賞,這是一記重寶,他為什麽不好好利用?


    眼神瞥到郭嬛嬌羞的與曹丕親昵說話時,他的心裏仍是隱隱作痛,唯獨將麵前的酒一幹而盡,眼前的場景模糊了,看不見了,才稍稍開心一點。


    他倒在席上的時候,似乎嗅到了淡淡的玫瑰香,和郭嬛嘴角的味道極像。可惜萬花樓裏他借著怒意的親近,終究落得還是被郭嬛鄙視嘲笑的下場。


    曹植閉上眼,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了一滴淚,與地板上的酒漬混合在一起,沒有人看見七界戰仙全文閱讀。


    容華香榭裏,日子又開始變得有了顏色,曹丕宿在洛真房中,郭嬛倒是貼心的將嘉樹和辭燕都接到了另一邊。


    冬去春來,曹操籌謀著,要攻向江東。獻帝下詔,命令在曹操拜見皇帝時,司儀官隻稱他的官職,不稱名字。準許曹操入朝見到皇帝時,不必邁小步向前急走,並可以佩劍穿鞋上殿,遵照漢初丞相蕭何的先例。


    此時曹操已然越加放肆,佩劍上朝,行天子倚仗。荀彧卻直言道“曹公原來是為了拯救朝廷,安定天下而發起義兵的,懷有忠貞的誠心,嚴守退讓的實意。君子以德愛人,不應當這樣。”


    曹操手下謀士雖多,可寵信的除卻郭嘉便是荀彧。他沒想到荀彧竟然當眾說出這番話,登時便揮開袖子,揚長而去。留下一眾人麵麵相覷,而荀彧則長歎一聲,也離開了軍營。


    曹操的頭痛發作的越加厲害,他的疑心病也越加嚴重,當著卞氏的麵不表,可吃食用度全然由著自己的親信衛兵拿銀針驗毒後才食用。卞氏偶爾察覺也不戳破,可同床共枕的兩人之間,漸漸生出了難以跨越的鴻溝。


    七月,曹操為了在東征之前控製後方安危,征馬騰入朝,為衛尉,並將其這屬遷往鄴城作為人質進京做人質,劃進自己的勢力範圍內。馬超在西涼起兵造反,卻又忌憚著馬騰的安危而僵持下來。


    由此,曹操也終於親率三軍,帶著曹丕曹植,連嘉樹都帶上了向著東吳而去,至譙縣屯兵。


    曹丕似乎漠不關心,沒有什麽好的計策出來,整日帶著嘉樹遊山玩水。而曹植卻是表現的盡職盡責,頗得曹操欣慰。


    隻是身邊沒有荀彧,曹操似乎少穿了一件衣服一般,總覺得不安寧。於是好言對荀彧相勸,奈何荀彧心意已決,不願再為曹操效力。曹操便幹脆上書請求獻帝派荀到譙縣來慰勞軍隊。


    天子之令,莫敢不從,荀彧到譙縣後,曹操就借機留下他,讓他以侍中、光祿大夫的身份,持符節,參預丞相府的軍事。曹操則大軍向濡須進發,一步一步蠶食孫權的勢力,此時荀彧借口因病留在壽春,實則喝下毒藥而死。


    曹操聞之,感歎不已,厚葬了荀彧。


    曹操大軍號稱四十萬,自十月出,次下正月,曹軍進至濡須口,攻破孫權江西營,獲其都督公孫陽。於是孫權親率軍七萬至濡須與曹操對峙,互有攻守。


    孫權江東勢力穩固,即便以七萬對四十萬,仍是不露頹勢。曹操見孫權軍隊伍嚴整,進退自如,指揮得當,無懈可擊,已然有退兵之心。


    正好這時孫權給曹操寫信,春天雨水將要來到,您應該趕快退兵。


    這簡單的一句話讓曹操有了台階下,隨即道“孫權不會欺騙我,他是個正人君子,春水將至,我們暫且退兵,來年再戰!”


    就此,曹操率軍北還,可惜他不知道,早在當年赤壁之戰便沒了優勢,如今三國穩固,已是唯破不立,怎麽會再有什麽機會。


    偌大的曹府隻剩了一堆女眷,洛真難得清靜,郭嬛卻是得了卞氏的吩咐仔細照顧謝氏,因為她要生產曹植的長子,不容忽視。


    於是郭嬛便幹脆宿在落英院,照顧謝氏起居飲食,閑暇時候便窩在曹植的書房看他的詩詞書畫,臨摹著他的筆跡,麵上是難得的笑容。


    謝氏心細,不難察覺郭嬛的異常,立在書房外,她猛然想到曹植親吻她的時候口中喚著‘嬛兒’!


    登時便恍然大悟,捂著嘴連連倒退,吃驚不已。卻不慎甩下台階,隻來得及驚唿一句“孩子……”


    便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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