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真離開了,連那截染血的帕子都帶走了,似乎什麽都不想留下。而子桓醒來時,已經到了十裏外的驛站。


    如此這般決絕,子桓握著那一紙平安符,感受著巨大的疼痛穿胸而過,久久不能平複,似乎侍衛那一刀劃破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捅進了他的心裏。


    洛真將自己身上的土拍掉,又簡單理了理頭發,這才走進城裏來,低著頭循著街道迴了甄府。


    朝露和夏侯嫻確實著急了,隻吃完早飯便不見了人影,心想著若到了午時甄洛還不迴來,便去報官,忽的就看見那個蹁躚的人影出現在院門口。


    朝露趕忙迎上去,唿喊一聲“夫人,你這是……”


    洛真也不解釋,似乎勞累不堪,隻開口吩咐道“我要沐浴更衣,快些準備。”


    朝露聞言便招唿著院裏丫鬟去燒水了,夏侯嫻也走上來,打量著洛真一身的汙泥和手上的鮮血皺眉道“出什麽事了?”


    洛真坐在椅子冷哼一聲“袁府裏的人害我害到這裏來了。”


    夏侯嫻眸色一緊,聽著洛真將整件事敘述完畢,卻獨獨沒有說是誰救了她。望向夏侯嫻,洛真略帶愧疚的說道“迴來的路上我才發現,你送我的平安符遺失了。”


    夏侯嫻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渾不在意的搖搖頭“看來這平安符還是有用的,至少保了夫人一命。”


    洛真抿唇不語,腦海裏漸漸開始擔憂起那個人來。而夏侯嫻大概也猜到了*不離十,應該是公子見到了洛真掙紮中落了的平安符才循跡救了她。


    沐浴更衣,洛真擦好了頭發,斜倚在軟榻上,舒適的伸了伸懶腰,這便開口道“去喚王榮來。”


    朝露雖不知其意,但也歡快的撒腿便去了。夏侯嫻也為合規距,拉起了簾幕,將洛真的倩影遮了個嚴實。


    王榮躬身行禮“夫人喚我何事?”


    洛真冷冷道“你的隨行侍衛可都在,沒缺了什麽人?”


    王榮皺眉喃喃道“方才正好整隊,倒是少了四個,還想著他們莫不是偷懶跑到街上去了……夫人怎麽知道?”


    思索出其中隱含,王榮變了臉再問一句“難道出事了?”


    朝露倒是才看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心急的想要說話,卻也插不上嘴,隻聽得洛真淡淡道“他們綁架我到了城外,要活埋了我……”


    這話一出,朝露和王榮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唯有夏侯嫻不在意,伸手替洛真掖了掖被子。


    洛真躺的乏了,開口吩咐道“他們已經死在了城外,不必管它,且去好好調查,那四人與府裏誰親近,或者有關係……小心些,別打草驚蛇。”


    洛真轉身便睡著了,朝露掀開簾幕出來把話帶給王榮便叫他下去了,轉身將洛真半幹的頭發又擦拭一遍,才與夏侯嫻一並離開了。


    夢裏,洛真仿佛又迴到子桓拉著她的手問他要不要和他一起走的時刻。


    洛真苦笑,一年前你不帶我走,你道是你有你的為難和考量。如今,我寡母寡嫂,還有懷了身孕的彩兒,你叫我又如何跟你走?


    有許多感情清醒的時候,總會被意念壓製,唯獨酒醉夢中,才敢麵對自己的感情。


    洛真轉身投入袁熙的懷抱,留給子桓的隻一句“有緣無分。”


    又在甄府逗留了幾日,便到了歸期。


    張氏自然是極舍不得,卻也不敢在洛真麵前掉眼淚。玉如倒是開朗調笑一句道“下次見麵,該是帶著孩子迴來了,我倒要看看,袁公子和洛兒的孩子究竟如何卓然不群,母親你說是吧?”


    張氏連連點頭,眼中卻是滿布淚花。洛真則緊緊地再抱了抱張氏,道一句“母親保重。”


    小仕銘則撲上去抓著洛真的衣角,嘴裏喊著“姑姑姑姑……”


    洛真伸手摸了摸小仕銘的臉頰,淺淺笑道“仕銘,姑姑下次再迴來,給你帶鄴城裏的小麵人怎麽樣?”


    小仕銘哭泣的臉頓時笑逐顏開“好。”


    一番逗趣,便沒了離別的憂傷,每人心裏都懷揣著對下次相聚的期待,一行馬車便吱呀的上了路。


    袁府疏桐院。


    朝露一到了府裏便拎著自己的細軟跑了出去,想來是把自己帶的新鮮玩意給暮辛送去了。夏侯嫻也迴了竹漪院,代洛真報告了一下行程,劉氏便叫她也歇息去了。


    洛真躺在軟榻上,分析起王榮報告的事情來。


    那四個侍衛是在府裏待的時日較長的,較王榮還有資曆,侍衛裏除了王榮便數他們四個最有威望。若說安排得了他們四個來加害洛真,恐怕不是巨大的利誘,便是身份尊貴的人了。


    利誘?洛真早便知道府裏家眷皆出身袁紹手下的謀士家庭,哪裏來的大富大貴,她們依仗的還是袁府的例銀過活呢,那裏來的那麽多錢可以收買這四個人?


    若說是身份的話,以長為尊,便不過郭宜安,吳琦嵐,逢螢三人的地位足以驅使他們了。而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確實與她們三個的利益衝突比較大。


    尤其是逢螢。洛真眯了眯眼睛,小江黍沒有得天花變得癡傻之前,頗得袁紹和劉氏的疼愛。特別是在袁熙放棄繼承袁紹大業之後,便是袁譚與袁尚之爭最為激烈,但若以子嗣論,恐怕有小江黍的袁尚贏麵更大一些。


    可是如今,小江黍癡傻,難成大事。袁家公子三人,唯有洛真肚子裏的孩子是個變數,若真是個男孩,屆時恐怕袁熙不想繼承大業,也並無其他人選了。


    若是洛真仍然勸說袁熙不建立自己勢力,甚至故意避開的話,在有心人眼裏卻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手段,屆時若動蕩爆發,恐怕毫無勢力的他們隻能淪為刀下魚肉。


    洛真不禁心裏一驚,原來一個孩子便能影響整個時局的變動,看來袁紹的繼承大位,必須非爭不可,否則便是丟了性命的事。


    而逢螢,若是再敢有什麽動作,便不要怪她不念及昔日那點情分。


    日子流水般過,轉眼便入了冬。


    袁譚和袁尚接過了袁熙的守城任務,倒是沒有了在幽州時那般爭執,反而平和許多。尤其是在得知袁尚的小兒子江黍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後,袁譚倒行使起作為哥哥的責任,遍請名醫給江黍探病,雖然並無好轉,兩人間的關係倒是緩和不少。


    不知道還不是袁譚和袁尚迴來的緣故,倒是再也沒有人給洛真是使絆子,洛真待在一方小院裏,沒了提防,過得倒也舒坦。與她交好的人都時不時的來與她說話,彈琴寫字,解了悶。肚子越來越大,洛真已經將棉絮塞到了與彩兒肚子一般的模樣,還在臉上點上一些斑點,加之臃腫的身材,倒真是與當初的自己天壤之別。


    朝露笑一句“夫人,我都比你好看許多了。”


    洛真撇了撇嘴“這是懷孕的正常反應,長斑,變胖變醜,我倒是不在意。”


    肚子上是暖暖的棉絮,一向畏寒的洛真頭一迴發現這倒是個保暖的好法子,轉瞬卻又為自己的荒唐想法覺得好笑。


    王榮親自送來了袁熙的信,一別三月,洛真倒有些想念他。


    字跡平整豪邁,又有些活潑,與洛真頭上的銀簪上的字一樣,字字落在心間。


    看完信,洛真笑逐顏開。袁熙說,還有幾天他們便迴來了。


    幽州軍營裏更是慶賀聲此起彼伏。


    袁熙到了幽州後,才得知黑山帥張燕終是發覺了袁軍的拖延政策,與公孫瓚的兒子公孫續率兵十萬,分三路相救公孫瓚。援兵還沒到,公孫瓚秘密派人送信給公孫續,讓他率五千騎兵於北隰之中,舉火把為應,公孫瓚就從城內出戰。袁熙劫得了這封信,將計就計,舉起火把。公孫瓚以為救兵到了,率兵出擊。袁熙便設伏兵襲擊公孫瓚,公孫瓚大敗,又迴到城內堅守。此番驚險已經破了公孫瓚的氣勢,袁熙得了田豐的計策,掘地道到城樓下,毀壞其望樓,漸漸到達中央的土丘。公孫瓚自料必敗無疑,先殺掉自己的妻子、兒女,然後引火*。


    洛真折好了紙,不免歎息。公孫瓚也是一方豪傑,奈何在殺戮中漸漸少了當年的英氣,反而貪生怕死,躊躇不前,終於導致了*而亡的結局。


    朝露接過信箋,細細折好。就是這麽一個動作,讓洛真想起了彩兒,此時快要臨盆的彩兒,已經在來鄴城的路上,隻待時機一到,來一出借腹生子的戲碼。


    越是到最後時刻,洛真越覺得緊張,瞧著銅鏡裏小腹高高隆起的自己,洛真又有些輕鬆,成敗在此一舉,熬過了便是生。


    院門口來了一眾人,有人剛邁上台階便大聲笑道“瞧著這肚子,倒不像八個月的身子,倒像是快要臨盆的!”


    郭宜安這一番奉承的話倒是說的洛真一笑,她哪知過不了幾天,這孩子真就以早產的名義生下。洛真緩緩坐正了身子,瞥見那一眾人裏,竟然在來人中瞧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吳琦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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