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潤雪,風如細刀。


    曹操率軍乘勝追擊呂布,圍其於徐州,卻奈何徐州易守難攻,兩軍對峙已久,曹操也有些力不從心起來,恰逢得力謀士戲誌才去世,曹操悲慟不已。


    荀彧見狀便引薦一人與曹操,三人對酒成歡,共論天下。而那人也為曹操出了水淹下邳之計,成功攻克徐州城,將呂布懸屍白門樓上,陳宮也決意赴死。曹操就此又得徐州,一出內亂之氣。


    從此那新晉的謀士一舉成名,正是棄袁紹而去的郭嘉。


    慶功宴上,曹操問及郭嘉為何棄袁投曹,郭嘉看了看手上剛剛愈合的傷口道“袁公隻想效仿周公的禮賢下士,卻不知道使用人才的道理,思路多端而缺乏要領,喜歡謀劃而沒有決斷。與之共計成大業,實乃渺茫,我自擇良木而棲矣。”


    一番話說得曹操拍手稱快“助我成大業者必為奉孝也!”


    郭嘉舉起酒樽一飲而盡“公亦乃良主。”


    荀彧在旁笑而不語,心中亦感慨良多。三人酒醉便放浪形骸,從天下之事轉而說起當世美女來。


    荀彧摸了摸嘴邊的八字胡,慢悠悠道一句“美女都在江南,一笑傾城。”


    曹操爽朗大笑“那喬公二女都是天資國色,喚作大小喬,年紀所以小還未許人家。”


    郭嘉的頭發有些散亂,長袍更是大敞,露出胸口堅實的肌肉來。輕笑道“遠的不說,且說北方諸郡各州可有一人美若天仙,身段曼妙,名喚‘甄洛’。”


    曹操手裏的酒樽忽的就落到了席上,半盞酒打濕了衣襟。聽著郭嘉敘敘的歎息著“可惜啊,叫袁紹娶給他的二公子袁熙了,我曾在宴席上有幸目睹甄洛的甄榮,一張焦尾琴上纖纖素指,紫色錦緞,膚白眉秀。一雙眼睛不動含笑,笑則生風,吹得人渾身都酥了。”


    荀彧笑道“奉孝言過其實了,哪會有這麽美的女子?我隻聽聞王允之女貂蟬,月下起舞,倒是連月亮都隱進雲層裏,不敢出來與之爭豔。後呂布兗州出逃,狼狽的連貂蟬都沒帶走,如今已被主公納入內室了。”


    曹操扶正了酒樽,道一句“不,我也見過甄洛……”曹操嘴角輕笑,想起了那晚身下掙紮的人兒和晨光中,榻上的血紅。眯起了眼睛,定言道“貂蟬不及其三分。”


    荀彧看著曹操的表情,猜出其中幾分來,慷慨一句“待主公平定北方,美婦盡歸主公所有!”


    曹操哈哈的笑了兩句“食色性也,不可缺卻不可沉溺,與你們共勉。”


    郭嘉也笑的耐人尋味,三人說說笑笑,便到了深夜。


    無月,夜黑的讓人心涼。


    曹丕端立在庭院中,閉著眼仿佛迴到了受傷留宿甄府那幾日,看著那人在一旁拿著書卷看的專心,隔著珠簾,她眼瞼處小小的黑痣仿佛點進了他的心裏。


    “洛兒……”


    不開口則已,終於忍不住念出她的名字時,從四周蔓延過來的冰冷快要把他淹沒。


    他有多想她,可是她已經穿起了嫁衣嫁給了另一個人,以她不同於世俗的性格,若不是愛那人,定不會嫁給他。


    是的,她說過她要嫁給蓋世英雄,七彩祥雲來接她。


    他遇見她,不是早了一點,就是晚了一點。


    袁府。


    洛真看著李大夫血紅著眼,掐住她脖頸的手漸漸鬆開,整個人忽的倒了下去。洛真深唿幾口氣,眼前才漸漸清明起來,卻看到彩兒張皇失措的立在那裏,眼睛直直盯著倒地的李大夫。


    地毯上漸漸被血跡沾染,李大夫腦後盡是鮮血,還在緩緩地流淌著。而隨之散落一地的是木製的燈盞台,木屑點點,很快被血染的鮮紅。


    洛真連忙伸出手去探測李大夫的鼻息,卻是身軀一震。


    彩兒指著他問道“小姐,他,他死了?”


    洛真蹙眉,輕點了下頭,而彩兒捂著嘴後退了兩步,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侍衛們很快便湧了進來,見這情景皺眉問道“甄夫人,這是發生了何事?”


    洛真定了下心神,淡定的開口道“濟世堂李大夫欲對我不軌,被我的丫鬟失手……打死了。”


    侍衛頭領也沒處理過如此事,道一句“甄夫人,我需得把此事報告給公子和老夫人,才能處理此事。”


    洛真揮了揮手“盡快去吧。”


    “是。”侍衛差人將李大夫的屍體抬了下去,朝露與侍衛一起進來,倒是沒有如洛真料想的那樣嚇得大唿小叫,反而冷靜的將彩兒扶起來差人送迴了屋,又喚粗使婆子和丫鬟把地毯換了新的。眉色緊張卻井井有條,洛真有些訝異。


    一隊婆子和丫鬟行進來換地毯的時候,朝露則扶著洛真道“夫人,你可要歇息一下?我看你麵色不好看。”


    洛真點了點頭,看了看身上衣服的褶皺道“我要去換件衣服,想來一會母親該去喚我問話了。”


    朝露點了點頭便攙著洛真向內室走去,步子都穩健無比,若不是這幅麵容分明是那個小丫頭朝露,洛真還以為攙著她的是旁人。


    換好了衣服從內室出來,朝露遞上來一杯茶,嚴肅的麵容又恢複了往常的鬆散,敘敘的說著“彩兒姐姐哭了一會,我安慰她道老夫人一向斷事公正,即是失手,便不會怪罪與她,她這才止住了淚,適才被王榮大哥帶到老夫人那裏去了,正在問話呢,還說等夫人換完了衣服也過去一趟。”


    洛真輕啜了口茶便起身道“我們這便去吧,隻是那王榮是誰?”


    朝露麵色稍一緊,笑著道“就是剛剛領隊的侍衛,名喚王榮,與我祖籍一樣。”


    洛真點了點頭,快步向著劉氏的竹猗院去了,朝露不發一言的跟在洛真身後,不出半刻便到了正堂。


    侍衛重重,堂前坐著的正是劉氏,側麵坐著袁熙和吳琦嵐,見到洛真出現,袁熙便要起身,卻隻是做了個勢便沒再動作。一雙眼睛遙遙的望著她,看的她渾身不自在。更何況還有那一旁衝著洛真挑釁的笑著的吳琦嵐。


    洛真握緊了手裏的帕子,上前行禮“母親,洛兒來了,不知還有何事未明?”


    彩兒的眼角紅紅的,確是哭過,巴掌大的小臉我見猶憐般。隻是眸中淡然,想來劉氏確實是個公正的人,沒有為難彩兒。


    果然,劉氏擺了擺手“事情的經過你的丫鬟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此事確是李大夫不軌在先,一條賤命不值得袁府遮遮掩掩,就報請了官府,昭示給百姓就可以了。”


    洛真剛要行禮感謝卻聽吳琦嵐刺耳的笑聲“母親,我倒是想知道妹妹為何要引李大夫去她的院子,妹妹素來金貴,看病都有*大夫在側,喚李大夫何為?”


    劉氏略微挑眉,似乎也起了疑心問道“洛兒,你且說說這是為何?”


    洛真心中一動,嗤笑道“姐姐真的想知道為何?”


    吳琦嵐感受到洛真直直的盯著自己的肚子,不由得伸手捂著自己的肚子“為何?”


    袁熙和劉氏怎麽會聞不出這其中的火藥味,隻是無從插話,任由洛真淡淡的說道“因為姐姐你與李大夫一起撒了個謊騙了眾人啊,姐姐,你根本沒有懷孕。”


    吳琦嵐有些惱羞成怒,憤然起身指著洛真的鼻尖“你胡說,我還沒說你是想謀害我肚子裏的孩子,才想拉攏李大夫害我,李大夫不從,你便殺人滅口!”


    劉氏和袁熙均是一愣,好像吳琦嵐說的猜想也合情合理,不由得看向洛真。洛真卻是雲淡風輕的撫了撫袖子道“李大夫四年前與我甄府裏的侍妾合謀,害了我嫂子肚子裏的孩子,還意圖製造混亂趁機掌權。後來事情敗露,他便逃到了鄴城來。見他為姐姐診脈的時候,我才認出他來,敢問這樣品行的人,我能不生疑?”


    吳琦嵐漸漸呆滯,而袁熙則吃驚於洛真曾經曆的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洛真繼續說道“所以,我便以他過去的罪行逼迫他說出他的意圖,這才招致他的暴行,也得知了這個掩埋了的秘密”


    洛真衝著吳琦嵐嫣然一笑“那就是姐姐,你並沒有懷孕啊。你嫉恨夏侯夫人,聯合她院裏的丫鬟誣陷她拿了你的簪子,賞她的十板子讓她現在都下不來床。而這一切昭然的時候,那個小丫鬟因此喪命,你卻裝作懷孕躲過了屬於你的懲罰!”


    洛真眼中一片冰冷,逐字道了句“這十板子,你也該試試才對。”


    袁熙立刻起身質問道“琦嵐,你沒有懷孕是不是?洛兒說的都是真的?你竟然還是如此惡毒,我還以為你會改!”


    吳琦嵐連連搖頭,扯著袁熙的袖子“顯奕,你信我,我真的懷孕了!我能感覺得到,不信,你摸摸!”


    吳琦嵐一邊說著一邊把袁熙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放,而袁熙則厭惡的甩開,走到一邊對劉氏道了句“母親,如此妒婦,不要也罷!”


    吳琦嵐聞言陡然安靜了,瞪大了眼睛,嘴角掛著一抹奇異的笑“袁熙,當初是你八抬大轎迎我進門,如今說休便休?當我吳琦嵐好欺負?又置我舅舅於何地?”


    一提田豐,袁熙的表情果真猶豫了,劉氏也猶疑著不知如何是好。


    洛真輕飄飄道了句“田大人並非愚鈍之輩,若知姐姐如此跋扈,該是羞愧才對,如何會心懷恨意?況且男兒誌在沙場,後庭之事與他地位何關?”


    一連兩句,讓劉氏頓時明了,暗暗下定了決心道“吳琦嵐,善妒生非,品行不端,十大板!”


    洛真看著呆怔住了的吳琦嵐,揚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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