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洛真還在擔心夏侯嫻,如今想來,夏侯一族本就是武將世家,怎會在吳琦嵐手下吃虧?


    夏侯嫻手握長鞭,隻聞清脆的響聲卻不見吳琦嵐身上衣物又破損,可分明看她眉頭緊蹙的模樣該是受了幾鞭子,想來那鞭子揮出去的力度已經被夏侯嫻掌握的爐火純青,隔著衣服傷人於無形。


    沒幾個迴合,吳琦嵐便不敢再向前了,身上各處都傳來火辣酥麻的痛感,而她卻連夏侯嫻的身都近不了,再打下去也隻是自討屈辱罷了。


    吳琦嵐冷冷瞥過夏侯嫻和在一旁看戲的洛真,道一句“今日之事,我記下了。”


    轉身走掉的身姿依然瀟灑,卻難掩落魄。暮辛把朝露交給彩兒,黯然說一聲“麻煩你了。”便加快腳步跟上了吳琦嵐。洛真盯著暮辛瘦弱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那看似蕭條的背影卻給人一種極為強大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在一個小丫鬟身上出現,讓洛真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彩兒扶了朝露下去休息,夏侯嫻則收了鞭子,慢慢向洛真走過來,盛氣淩人的氣勢漸漸湮滅,倏忽間溫婉可人,問道“甄夫人,你可無事?”


    洛真迴神,對上夏侯嫻那一雙酷似陳夫人的眼睛,啞然失笑道“她還沒對我動手,多虧你來的及時,改日定登門拜謝。”


    夏侯夫人爽朗一笑,眼神卻瞥過桃花樹上的香囊,嘖了一聲道“那麽好看的香囊怎的掛到樹上去了?”


    洛真幹笑一聲“興起之舉,沒什麽特別的原因,不知道夏侯夫人吃過午飯了沒有?”


    夏侯嫻頓時便明白了洛真的意思,就勢答一句“還未吃過,小院裏該是已經準備好,料想吳琦嵐也不會再來尋你的晦氣,我便告辭了。”


    洛真再次感謝,送了夏侯嫻到疏桐院門口,夏侯嫻轉身走之前,眼神撲朔的說了一句“小心吳琦嵐一些,她素來莽撞跋扈,但她不過是擺在明麵上的,若我是你,最該注意的是那些躲在暗處的危險。”


    洛真心神一動,想說什麽卻見夏侯嫻自顧自的離開了,順手把那一副皮鞭丟到了花園的假山高處,像是一條蛇蜿蜒在怪石嶙峋間。


    吳琦嵐臥在床上,由著暮辛給她的鞭傷塗上藥草。然那鞭傷盡是紫青淤痕,卻無半塊破皮,草藥的療效也就大打折扣。吳琦嵐狠咬著牙,腦中盡在算計如何報得今日之仇,眸光一轉,看著默默不出聲的暮辛問道“你可有什麽法子整治甄洛和夏侯嫻?”


    暮辛搖了搖頭“如今甄府裏隻有公子一個男人,想必什麽事都要聽他的,此時去招惹甄洛是下下之策。但是我們或許可以想些別的辦法去整治夏侯嫻,她一個侍妾,比我們這些丫鬟好不了多少的位置,隻是她那一身武功還是要格外注意。”


    吳琦嵐思路清明的點了點頭,她一向沒什麽聰明的計量,不過都是靠著暮辛罷了。


    思及此,吳琦嵐盯著暮辛那一雙平靜的眸子道“你可聽甄洛說,她的病是因我送的香囊與傷寒藥犯忌?”


    暮辛微微點頭,吳琦嵐則眯起眼睛“那香囊……是你給我準備,讓我當著甄洛的麵送給顯奕,以表賢惠和示好之用。”


    暮辛繼續點頭“正是。”


    吳琦嵐厲聲道“難不成是你借我之手,加害於她?”


    暮辛微微笑了笑“夫人,分明是甄洛假病,歸咎於香囊,無非是想將你從公子身邊趕走,如此淺顯的道理,夫人難道不信我?”


    吳琦嵐則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那你說說,怎麽整治夏侯嫻吧,好讓我出了這口惡氣!”


    暮辛輕輕拭去頭上一層薄汗,麵色不改的俯在吳琦嵐耳邊說著。


    袁熙迴府的時候有了些醉意,剛下馬車正看見門庭中立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上前問道“你是何人?”


    老者慈祥的笑著“吾乃華旉,世人則稱我為華佗,此次前來拜見袁府二公子。”


    袁熙自然是聽過華佗之名的,世人稱華佗妙手迴春,活死人,肉白骨。此時便更加恭敬道“我便是袁熙,不知前輩尋我何事?”


    華佗捋著胡須上下打量著袁熙,滿意的笑道“不錯不錯,甄家小姐嫁的人果然是人中龍鳳。我與你夫人甄洛是故交,途徑此地特來拜訪。”


    袁熙爽朗的笑道“原來是與洛兒相識的神醫,快快裏麵請!”


    華佗也不推辭,大步踏進了袁府,隨著袁熙去往疏桐院了。


    洛真用過飯,折了幾支花正要插在一起,便聽到彩兒來報“小姐,華佗大夫來府上了,正在堂前與公子說話呢。”


    洛真攏了攏花枝,微微笑著“我知道了,待我洗洗手便去,這手上盡是花汁。”


    彩兒笑著便上前幫洛真遞上帕子,聞聽洛真問到“朝露現在怎麽樣了?”撇了撇嘴道“身上沒幾處傷,塗了藥,睡得香著呢。”


    洛真點了點彩兒的鼻子問道“你為何總故意不與她親近,我倒覺得她是個天真的好孩子呢。”


    彩兒嘟了嘟嘴“確實是天真,但畢竟是吳夫人房裏呆過的人,總覺得有隔閡。”


    洛真點了點頭,確實是,不過日久見人心,她倒是對朝露有幾分期待。


    淨了手便向堂前走去,看到桃花樹上那個香囊的時候便順便叫彩兒帶上了她。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洛真眯了眯眼睛,一片光影裏看到了那個白發蒼蒼的華佗,笑著行禮道“華先生好,一別數月,華先生又年輕了幾分呢。”


    華佗揮了揮袖子,歎一聲“你這小丫頭這麽早就嫁人了,否則我還想收你做徒弟呢。”


    洛真笑而不語,再看袁熙的表情,卻是僵笑著,麵色極不自然。道了句“老先生今晚留下吃晚飯,我中午飲了酒,先去歇息一下,洛兒與你敘舊便可。”


    華佗點了點頭“去吧去吧,睡前含一片山楂,醒來便不頭痛了。”


    袁熙連連應聲,隻是走的時候特意看了洛真一眼,似乎有什麽事情要問,卻又不便在外人麵前開口,最後隻得先行離去了。


    洛真納悶,這是又出了什麽事?緩步走到華佗對麵,悠然落座問一句“先生此行何為?”


    華佗揚聲笑道“五禽戲,麻沸散都到了該傳承發揚的時候了,我準備先在北方諸地遊學,再下江南和蜀地,若是有機會去往海外,此生便足矣。”


    洛真聞言有些悲傷,她心知華佗的夢想不可能完成了,隨著他名氣越來越大,患有頭疾的曹操便強行把他滯留在身側,哪來的半分自由,最後省不得兩種結局,一種是被生性多疑的曹操殺死,一種是不願屈服與曹操而被下獄。


    皆是死路。


    華佗見洛真一片哀傷之色忙問道“怎麽了?初見你便覺你血氣虧損,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洛真聞言便把彩兒手裏的香囊遞給華佗,把自己葵水不斷一事原原本本的講與華佗聽,華佗再次給洛真搭脈後點了點頭“那*醫術不錯,你這病已經在漸漸迴轉了,平日裏多注意些保養就好了。”


    說完,華佗將香囊打開,拿出其中的藥材細細的看著,卻並無異樣。最後抬手嗅了嗅手上的香囊,麵色一變“誰人竟如此惡毒?作孽啊!”


    洛真早便知道那香囊有問題,現在倒是可以氣定神閑的問一句“是不是與我那傷寒藥有犯忌之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華佗搖了搖頭“藥材都是些尋常藥材,性溫和,不會傷害身體。問題不在香囊裏麵的藥材,而是香囊本身!”


    本身?看著那精致繡著並蒂蓮的香囊,洛真有些想不明白了,吳琦嵐已經算準了自己會接過她送給袁熙的香囊,所以她完全可以在藥材上動手腳,畢竟有理由可推脫責任。可是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在香囊上做文章?她性格粗狂,不該是這麽謹慎的人啊。


    那麽也就是說!洛真背後有些發涼,那便是吳琦嵐自己也不知道這香囊有問題,有人在暗中操控著她來對付自己!


    華佗沒注意到洛真的異狀,自顧自的說著“傷寒藥裏定有活血祛瘀,溫和養氣的藥物,而這香囊受長期熏香,自帶的藥性加劇了傷寒藥裏活血的性狀,恰逢你葵水至,生出此病。若非葵水預警,恐怕長期下去,你又不自知,子嗣是難以再有了。”


    洛真盯著那香囊,語氣淡淡的“究竟是什麽熏香呢?”


    華佗眼色一凜“麝香,活血祛瘀,用作流產,催產。”


    明明是大白天的,洛真卻生出一陣冷意,仿佛幾年前在甄府門口,親眼看到方玉如流產的那一刻。


    那時候她好像還是局外人,如今的她卻正在經曆其中。


    袁熙側臥在榻間,卻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原來華佗與他談話中涉及了幾月前甄洛去往許都之事,那時的他尚未懷疑,如今想起來,既是去看望親戚,為何支吾著不肯說出其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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