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這人怎麽迴事?不愛聽我叫逸之哥哥是吧?那你說讓我叫你什麽你才高興?不然,往後都我叫你‘大兄弟’?」


    連珠炮似地發問,東拉西扯轉移話題,氣死人不償命的提議,撒潑打滾於無形,是趙小潑皮慣用的伎倆沒錯了。


    賀淵愈發狐疑地半眯了眼,眉心微攏,嚴肅啟口:「你……唔!」


    才開口就被親了,真叫人猝不及防。


    成功以偷親封了他口的趙蕎笑眯眯歪著頭,衝他輕夾眼尾拋了個毫無風情的媚眼兒:「我甜嗎?」


    這什麽流氓問題?竟想以如此拙劣而敷衍的美人計蒙混過關,真是太瞧不起他的定力了。


    賀淵以舌尖抵了抵腮,嗤之以鼻:「不要以為……唔?」


    又被親了。


    趙蕎笑得見牙不見眼:「甜嗎?」


    「小流氓趙大春,我告訴你……嗯。」


    竟接連親上來三次,這迴還很故意地吮抿了他的下唇才退開。


    很笨拙的招惹挑逗,很少見的主動熱情,愈發顯得欲蓋彌彰了!


    賀淵加倍狐疑又莫名忐忑地瞪著她,心中跳得砰砰砰。


    趙蕎不屈不撓三度發問:「就問你我甜不甜,很難迴答嗎?」


    似能擰出蜜來的笑容,嬌嬌嗔嗔的嗓音,用力過猛而倍顯笨拙的故作風流媚態,這副模樣的趙蕎真是平日裏打著燈籠也瞧不見的。


    激烈的血脈僨張摻雜著些微的意亂情迷,這使賀淵心跳得更加厲害,先時還堅如磐石的定力此刻已經軟趴趴沒了骨頭。


    他喉間滾了好幾滾,清了清嗓子,低啞笑音裏滿是縱容的妥協:「甜。所以呢?」


    趙蕎滿意地點點頭,拍拍他的肩:「所以,待會兒你若聽到些什麽奇怪的事,記得靠我近些。」


    這樣你心裏大概就不會酸得太厲害……吧?


    時節正當伏天,近來散朝後昭寧帝都不願悶在勤政殿,改往清涼消暑的承露殿處理其餘事務。


    承露殿不像前頭勤政殿有殿前糾察禦史當值,也無朝史官隨時在旁執筆記錄帝王言行細節,昭寧帝自是鬆弛許多,近前隻留兩名侍者照應茶點及瑣事,批閱奏章累了時就與帝君在承露殿四下尋些消遣偷會兒懶,仿佛迴到年少時。


    未時近尾,大理寺少卿秦驚蟄麵聖結束,才離開沒多久,宮侍便領著趙蕎與賀淵進了承露殿。


    聽說秦驚蟄已經走了,趙蕎心中巨石落下大半,笑容滿麵地跟隨侍者繞過風荷曲廊,一路行至「熏涼館」。


    這熏涼館建在地麵之下,原是藏冰地庫,內裏深掘有兩口冰井,也供藏酒及四時諸果等。武德二年擴建為熏涼館,成了盛夏時躲避酷辣天日的最好消遣處。


    從步下石階初始,便有涼意撲麵而來。拾級下得越深,那涼意愈發痛快透骨,先時在外頭被曬到發燙的發膚在此刻得了極致安撫,通身內外無不舒爽。


    下完一百零八級石階,繞過八柱琉璃盤龍壁,再穿一垂花拱門,便進了熏涼館的主廳。


    此處雖建在地麵之下卻並不顯陰暗,明珠與無煙的鮫膏燭火照得四下燦亮,又無蟬鳴雜音亂耳,初初置身其間很容易有恍惚感。


    不知今夕何夕,不辨天上人間。


    引路侍者低聲對趙蕎與賀淵道:「二位稍候,待……」


    話還沒說完,裏頭就傳來昭襄帝君蘇放的聲音:「外頭是阿蕎到了還是夏儼到了?」


    侍者趕忙急走至門前,躬身執禮:「迴帝君,是二姑娘與賀大人到了。」


    想是蘇放迴頭去問過了昭寧帝,片刻後才道:「進來吧。」


    二人入內,就見蘇放長身斜倚在柱旁,單手托著個水晶盤,盤中盛著這時節早就不該有的莓果,水靈靈紅豔欲滴,瞧著十分新鮮可口。


    蘇放本生了張謫仙般的臉,今日又著一襲寬袖大擺的月白冰絲袍,更添飄飄閑逸。


    明明是這麽個仿佛喝露水咽雲團為生的相貌,此刻站沒站相、端著盤果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居然詭異地不顯違和。


    「免禮免禮,躲這兒來就是為了不拘束,」蘇放趕在二人執禮前隨意擺擺手,「阿蕎進去吧,陛下等你好一會兒了。賀淵你先留這兒。」


    說罷以腳尖輕點地麵,自在得像個被寵壞的鄰家大哥。


    內城裏的侍者們早已習慣這樣的帝君陛下,賀淵在禦前當值數年,對蘇放私下裏的各種麵貌自也不陌生。


    人前還能撐著莊重的帝君氣派,人後就活像個金絲籠嬌養的小郎君。


    都是陛下慣的。


    內間,昭寧帝與趙蕎坐在八仙桌旁享用著冰鮮瓜果,時不時湊近喁喁,音量不大,但皇帝陛下的愉悅是溢於言表的。


    很顯然,「揪出了陳尋這個隱患極大的暗樁」這個喜訊讓昭寧帝身心愉悅,私下裏比平日裏更隨和幾分。


    兩人吃著瓜果喝著冰飲,氣氛和樂隨意,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見,絕不會以為這是在麵聖。


    「接下來你要做的事,鍾離將軍同你說清楚了吧?有把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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